她是被他抱回家去的。
安状元恨不得一天到晚,都把他的妻子捧在手心上,挂在身上。
刚到门前,弥生捧着碗在吃饭,看见他们回来了,哟了一声,大声喊道:「安哥,这回我可报恩了啊……」
长公主的脸,腾腾地烧,她瞪了一眼弥生,「你给我闭嘴!」
弥生牺牲了色相,成全了长公主和安状元。
阿年觉得好奇怪,为什么安哥和姐姐又如胶似漆了。
一回来,吃完饭,两人又把屋子一锁,说悄悄话去了。
阿年问弥生,弥生一边给阿莺剥葡萄吃,一边老气横秋道:「人家夫妻耍花枪呢,你还小,不懂。」
说着,转过头去对阿莺说,「来,张嘴,吃葡萄。」
阿莺笑得甜甜的。
阿年觉得自己好像很多余,默默走开了。
所以,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夺皇位呢,有谁告诉他吗?
为什么大家都忙着说悄悄话。
阿年还是选择回去看书了。
第二十三章
龙骧军和麒麟军打得不可开交。
从酷热晚夏到打到凛冽寒冬,没有谁是赢家。
僵持之下,西陵分了南北两个政权。
以沧水为界,龙骧占南,麒麟据北。
本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可战报传来,曹将军兵败投敌,烽州、凉州、幽州等五州被东吾铁骑占领。
国内怎么争怎么斗都可以,但不能叫外敌侵略山河。
龙骧将军和首辅大人这两位仇敌,对此事有共识。
他们暂时议和,合作抗敌,保卫西陵。
战事紧急,他们在沧水边辽阔的荒郊临时搭起帐篷,连夜商谈。
三天三夜,确定了作战计划,兵分两路,连纵抗击。
商议结束的时候,又是大半夜,季临渊是后走的。
毕竟,没有人在等待他,早走晚走,也无所谓。
他一掀起营帐,呼啸的雪和凛冽的寒风就扑头盖脑地淹过来。
他转身想回去拿壶酒暖暖身,忽然就见到远处有个人站在树下,擎着伞提着灯在等人,苍茫雪夜,火光也是凄迷的,可借着这一点寥落的光,能分辨出是沈嘉懿,不需要光,他也知道,那是她。
两军对峙时,她很少露面。
上一次见,是中秋。
他和安和煦一样,在各自的城楼上守着。
可是他们又不一样。
他是自己一个人,站在城楼上看满月的。
他看当时的月,想过去的月。
上一个中秋,他在家过完,深夜去找沈嘉懿,把她从床上扒拉起来看月,他想陪她吃月饼,可她说她不吃甜的,他给她剥柚子吃,她也不要。
她那时候是很不耐烦的。
可是起码,那时候,她还在他身边。
他抱着她赏月,他在心里暗自欢喜。
可今年的中秋,只有他一个人。
她在沧水的另一头,陪着城楼上的安和煦赏月。
他隔着沧水眺望,他们应该是在吃月饼、吃柚子,说些团圆话。
一瓣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涔涔的。
已经是冬天了,距离上一次见,面对面地说话,过去很久了。
过去了一个秋天。
他们从来没有分开那么久。
久到恍如隔世。
他站在雪夜里眺望她,她披着一件玄色鹤氅,罩一个雪帽,一张纤脆的小脸在茫茫雪色里晶莹透光,她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懒懒地踢着脚下的雪地,歪歪倒倒地擎着伞,有雪花都落到她肩头了,她还浑然不觉,只顾探头四处张望。
他低声喊她,只有他自己听得到,「嘉懿……」
他朝她的方向,快步走去。
可走了不过几步,他顿住了。
安和煦闯入她的伞下,他一手撑住伞,一手把她拦腰抱起来,低着头同她不知说什么,隔得那么远,寒风冷雪也还是把她甜糯糯的笑声递了过来,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回荡,她的笑声,比寒风刺骨,比大雪冻人。
季临渊以为自己已经被冻在这个寒冬的荒野里了。
血也冻成冰的,凝固住了,呆滞地堵塞着。
他不该看下去的,可他还近似贪婪地望着她的方向。
不知道下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了。
于是,他亲眼看着,她在安和煦的怀里直起身,还没来得及进营帐,她已经捧着安和煦的脸吻上去了。
热烈的沈嘉懿,她对爱的人,总是那样,毫不保留。
她手上的灯,跌落在雪地里。
那奄奄一息的灯,不甘心地亮了亮,最终还是湮灭在雪地里。
他们已经钻入帘帐内了,帘帐里的火,一簇簇地,没过一会,就灭了。
季临渊经过一棵枯死的树,他掉头回去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