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时间定在十二月二十二日。我又种了很多你喜欢的……白色玫瑰花。”他恳求地望着她。
阿德赫拉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平静,平静到让人简直不敢相信她在几个小时前曾濒临崩溃。
在他眼里,她已经到家了;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们都错了。
那是威廉最后一次看到真实的阿德赫拉。下了一晚的雨停了,格里莫广场石板地上的水洼反射着微弱的阳光,秋日的空气清新shi凉。她穿着一身样式简洁的灰色连衣裙,披着墨绿色的斗篷,黑色的卷发被盘起用钻石发卡固定在脑后。他看着她一步步地走上石阶,被小Jing灵迎进了漆黑的门廊。她在关门前冲他挥了挥手,脸上带着宁静平和的微笑。
人总是在无知觉时失去,因此能微笑着若无其事地告别。
大门关上,他的女孩不见了。
一九七九年九月十二日,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前来拜访布莱克一家,说是来送婚礼请柬。可实际上他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来看看被他视为妹妹的阿德赫拉。
“黑魔王很生气,”他躲避着她的目光,“我不能骗你说没有。普林斯去替你求了情。作为惩罚,他又被派到北边去了。其实——”
他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阿德赫拉淡淡地问。
“其实你只要一狠心,一咬牙,把咒语念出来就完事了。这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他难得认真地说。
阿德赫拉看出来了,他是在向她传授经验。可她不需要。
“我知道了,谢谢。”她礼貌克制地说。
阿德赫拉突然很想问问他,他当时对无辜的菲利克斯·麦克米兰下手时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一狠心,一咬牙,咒语念出来,一条生命就逝去了。那个拥有祖母绿眼眸的温和青年再也不能给她写信、和她一起探讨历史究竟是由谁书写的了。
但她没有问,因为她是食死徒布莱克。
威廉曾说过要保护她,也确实履行了承诺。他已为她破例太多。但她知道他不能永远护着她,谁也不能靠谁的帮助活一辈子……
“我从来都不敢奢望能活过这场战争……你和我们不一样……只要你熬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生命与生命从不平等。有的人活下去能发挥更大的价值,而有的人最大的价值就是在合适的时候死去!”
再这么下去,她只能成为他的负担,实际上已经是了……没有她,他只会做的更好。他是更有价值的人;比起她,他更值得活下去。
骄傲的阿德赫拉·布莱克无法容忍自己成为别人的负担。
也许,真的是时候离开了。
一九七九年九月十三日,下午,布莱克家的客厅。
阿德赫拉拂去琴罩上的灰尘,掀开了钢琴的盖子。她坐在琴前,弹的是一首贝多芬的奏鸣曲。
父亲奥赖恩坐在沙发上,听着女儿的琴声。
曲子的开头是一段很长的、充满悲伤情绪的极缓板,而后转为辉煌的快板。阿德赫拉在很久以前练这首曲子的时候,手指还不够长,也因此总要省略一些音符。
现在,多年未弹,她将这首曲子捡起来的时候,手指还保有原来的记忆,那些音符依然被省略。
阿德赫拉是个爱幻想的孩子,曾为这首曲子想象过很多场景——行军的战士,初春的田野,融化的溪水,鸣叫的鸟儿……从前幸福的阿德赫拉从不知悲怆为何物,只是机械地按照谱子将那些音符弹出来,按照自己的理解将它弹成了童话。
但现在似乎不同了。久病初愈的奥赖恩坐在一旁,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轻叩着节拍,很快察觉出了不同。
节奏是刚毅不屈的,核心却是一团慢慢化开的、浓黑的绝望与悲伤。
沃尔布加在阿德赫拉弹到那段重复的极缓板时出现。她的手里捏着一封信,鼻翼扇动,脸色铁青。
琴声戛然而止。
“是贝拉的信。她告诉了我前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沃尔布加将信摔在了地上,“你怎么敢违抗黑魔王的指令?”她怒斥。
阿德赫拉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但她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越跳越快……
曾经,母亲的认可对她来说意味着一切。它在背后冷冷地Cao控着她,告诉她何为对错、应做什么,如同一个怎么也甩不掉的鬼魂。可她不想继续当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了,她想拥有独立的意志。
“黑魔王要见你。明天一早,在莱斯特兰奇庄园,”沃尔布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阿德赫拉·雷古勒斯·布莱克,你记住了——”
“布莱克家的孩子决不能懦弱!”沃尔布加严厉地说。
那些潜藏在记忆深处的条条框框突然出现,违抗母亲的意志带来的强烈负罪感冲击着她脆弱的理智。她以为她摆脱了,但其实一切照旧。
阿德赫拉觉得她就要撑不住了。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坐在沙发上的奥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