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一个谎言,阿德赫拉都要习惯了。更何况这谎言根本无关紧要。
“你唱的挺好的,”她礼貌地说,“你可以再大点声的。”在阵阵海浪声中,她都没听清楚最后一段歌词。她对此还是有点好奇的。
男巫微弱地笑了笑。
“这是一首挽歌,是妈妈教我的。哈罗德不允许我在家里唱,”他说,脸上带着厌倦的表情,“他也不允许我唱别的歌。”
阿德赫拉觉得莫名其妙的。她本人的爱好杂七杂八,但沃尔布加从没有真正禁止过什么。
“你很喜欢唱歌吗?”她迟疑着问。
威廉发出一声嗤笑,和阿德赫拉认识的那个人十分相近了——他是要醒酒了吗?
“谁会喜欢唱挽歌呢?”他被星光照亮的琥珀色眼睛中跳动着嘲讽。
这语气让阿德赫拉十分不适,她决定说点什么。
“我以为你挺喜欢的。你有数过自己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吗?”她刻薄地问。
这问题过于尖刻了。但当阿德赫拉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威廉举起了自己惯常拿魔杖的右手,借着星光端详着它。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面孔隐藏在Yin影中,隐约带着让人畏惧的微笑。
“开始数过……后来,数不过来,就不数了。”他淡淡地说。
这若无其事的口吻让阿德赫拉胆寒。她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不能露出破绽,但她无法掩饰自己目光中的厌恶。
“怎么,你现在不说自己十岁了?”
对方怔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哦,那时候可真好。”他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干净的手指,然后将它折好放回口袋里。
阿德赫拉可不这么认为,如果他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的话——父母之间紧张甚至是病态的关系,父亲对于纯血统的狂热、对儿子的心狠手辣,母亲对妹妹的厌恶与折磨。她可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的,除非——
“后来发生了什么?”阿德赫拉问。
“后来?”他用手指拨弄了几下落在额前的短发,带着她不曾见过的慵懒与随意,“后来,她劝过我很多次,但我都没有听。我要走的路从一开始就规划好了,又怎么会随随便便改变呢?”
阿德赫拉有点糊涂了。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威廉的母亲艾瑞丝夫人在他十岁那年就因病去世了。
“她死了,她死了……”他突然抓住阿德赫拉的手腕,吓了她一跳,“安迪,她死了。”他直视着她,眼中带着她不曾见过的浓浓的悲伤。
“我很抱歉。”她轻柔地说,心里还是有点疑惑。艾瑞丝夫人为何不在他更小的时候就纠正他呢?另一方面,在十岁前“劝过很多次”,听上去不太对劲。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威廉将额头靠在了她的膝上,这动作令她想到了一只受伤粘人的大猫。惊讶之余,她又有点想笑。她似乎感到膝头有点shi濡,该不会是——
“就一小会,”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就一小会,一会就好。”
他今晚带给她的“惊喜”已经够多的了,她都快习惯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点什么来安慰他。
“好啦,我知道你很爱她。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至少,你们也有过很快乐的回忆。”她像哄孩子似的说道。
威廉松开她的手腕,慢慢直起身子。
“你在说什么呢?”他轻轻皱眉,而阿德赫拉同样不解。
“我为她的死感到遗憾,这有什么不对吗?”她的语气冷下来,觉得刚刚的好心完全是多余的。她瞪了他一眼。
威廉的眼睛转为深色。它们盯了她几秒,像是在等待着对她的最终处理结果。
“不错,这没什么不对的,”他垂下眼睛,“反正你永远也不会在乎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对不对?”他稍稍自嘲。
阿德赫拉觉得莫名其妙的。如果她什么都不在乎的话,还会坐在这里听他说半天的废话吗?
“你用不着这么着急就给我扣一顶大帽子。”她冷冷地回应道。
“其实你从不了解我,”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是说,作为一个人。”他找补道。
阿德赫拉一愣,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忆有关他的一切,想反驳他,却发现他这么说并没有什么错。她从不了解他的过去。对她来说,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是那个人人称赞的家族继承人、黑魔王的得力手下,是个和她门当户对的未婚夫、能让沃尔布加拿得出手的联姻人选。对她而言,这就够了。
事实是一回事,用毫不客气的语气指出事实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是个人了。需要我提醒你塞巴斯蒂安是怎么死的吗?”她毫不留情地反击。
男巫眨了眨眼睛,阿德赫拉注意到了他长的过分的浅色睫毛,那上面还沾着一滴水珠。
“我是在保护你,”他低声说,“如果我不那么做,你就得——”
“可我不需要你所谓的保护!”阿德赫拉忍无可忍地说,“收起你的自以为是,威廉·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