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硎的剑芒。
他在马上拱手揖别,十几骑沉默的骑士拱卫在他的身后,与他一同拨转缰绳,扬鞭向西疾驰而去。
顾瑟凝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官道上的尘喧把离人模糊成小小的黑点,最后彻底隐没不见。
夙延川炽热而宽厚的手掌搭在她的肩上,感受着少女难以自抑的微微颤抖。
他柔声道:“小越去为自己搏一个前程,这是好事。”
顾瑟喃喃地道:“就是他不去平明关,有你在,难道就没有前程?”
她一向稳重而颖慧,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没有说过这样有些直白地不讲道理的话。
简直、简直就像那些无原则地纵容、溺爱孩子的妇人似的。
夙延川听在耳中,只觉得这样的小姑娘又是新奇,又是可怜可爱。
不知道将来若是她有了孩子,是不是也会像对越惊吾一样,一面严厉地教导他、规束他、磨砺他,一面又忍不住地心疼,在背地里想要做一个不讲道理的慈母?
他心中温软无限,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道:“是我的错!”
小姑娘什么道理都懂,不过是心里舍不下、过不去。
顾瑟被他这样地哄着,就忍不住流下泪来。
夙延川一面抬了袖子为她遮着亭外的风,一面把她扣进了怀里,感受到小姑娘的泪珠缓缓洇shi了肩头的衣料,耐心地低声安抚着。
回程的时候,夙延川陪她上了马车。
顾瑟回忆起之前的失态……那自己听着都蛮不讲理的话……微微有些赧然,垂着眼不敢与他对视。
夙延川像是知道她的羞愧似的,一句也没有提,而是唤了声“瑟瑟”,道:“从前给你的地里,有一处在郁川的,是个温泉庄子,前阵子已交由将作监修葺好了。”
他温声道:“这些时候你在京中也都是些应酬、杂事,不如请岳母陪你到庄子上住些日子,散一散心?”
那还是她在开原的时候,有一回他寄了许多的地契,说填补她的脂粉钱……
他待她总是这样的细致。
顾瑟心里像是暖水泡过一样温热,垂睫轻声道:“我回去同母亲商议一二。”
云弗是掌家宗妇,上有婆母在堂,并不能轻易脱身。
这样的事,夙延川这样的男子是少有明白的。
他有这样的心,她心里就很是快活了。
顾瑟抬起头来笑了笑,神情轻快又明亮。
夙延川对上她的脸,心里也稍稍松了一松,微微地颔首。
他本意不过是为了让小姑娘出门走一走,至于是谁陪着却并不那么重要,心里就把顾家的名单过了一遍,不动声色地道:“你只管回去收拾箱笼,想想都带什么东西出门就是了。”
※
顾瑟回了家,并没有真的同云弗提起出行的事。
等到第二天晚上,顾家两房的人都在上房用过了膳,一向这时就起身去书房的顾崇却留了下来,罕见地开了口,道:“家里头的小姑娘都许久没有出过门了,如今天气正不冷不热的,倒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出去消消闲。”
钟老夫人素来十分敬重他,当下就应了声。
顾崇看了顾瑟一眼,又同钟老夫人笑道:“九识媳妇这些年劳苦功高的,也是这个年纪。只是恐怕就要多劳夫人一段时日了。”
顾家中馈这些年都由云弗打理,若是她出了门,少不得钟老夫人要接过来理会一二。
钟老夫人笑道:“您这话说的,没的叫孩子们笑话。”
轻飘飘地就答应了。
顾崇这才站起身来,道:“我不扰你们了。”他目光落在微微垂着首坐在云弗身边的少女身上,又道:“瑟姐儿同我来。”
顾瑟跟着他到了外书房。
顾崇的书房风格与顾九识迥异。
顾九识在永昌坊顾宅的外书房有明暗两间,藏书都在内室,经史子集、地志游记、志怪话本无所不容,但外间轩敞阔亮,阁子中错落奇物、文玩,十分的清雅闲适。
而顾崇的书房占地极阔,却仍不免显得逼仄——贴墙、当地,七、八座通天落地长架,齐齐整整的书,让人从进门就生出敬畏、悚然之心。
顾瑟幼时常常出入于此,甚至还能说出看过的哪一本书放置在哪一排哪一格中。
她微微垂了眼。
祖孙二人转过当门的书架,顾崇道了声“坐”,神色十分的温和。
仆役送上了热汤茶,寂寂无声地退了下去。
顾崇用端详的目光细细地看着这个孙女。
小孩儿在他膝前身后、乖乖糯糯地读书,缠着他问各色各样稀奇古怪问题的样子还在眼前似的。
一转眼,再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女,意态闲雅,萧肃明丽,在远离京城的几年里,长成了一个同她的父亲一样品格清隽的顾氏子。
他有片刻的恍惚。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常常到他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