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黑狐果然略有所动。它睁开双目,抬头望向惊无夕,一道自虚空中出现的神识直接映在惊无夕神府中,而这原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那神识如此说:“我知。”
不待惊无夕窃喜或惊恐,那神识又道:“那又何妨?”
…!畜生就是有理说不通!惊无夕心知自己也得拼命了,明明已是游仙,对方不过分神,为何就…!
——你获得我之丹心,却也不过徒劳。
——如此一辈子,你也不会超越分神之位。
那人是这麽说的,那时冰冷无波的眼神就和黑狐眼中的神情八分相似,他如此戳定惊无夕的无能,就像那天道无情,瞧死了他们这群蝼蚁短命。不过区区兽修!人修才是得天独厚只要吸纳天地灵气就能踏上大道的存在,凭血rou生出灵识的兽修又算个什麽!!!
“我知你所想,你以为兽修不值一提,久攻不下不过是未到时候。然而,修士皆盼逆天改命,证其能所不能,你又怎麽知道天道究竟何想?”黑狐淡然道,惊无夕大惊,刚想开口,又听黑狐说:“窥心之术?非也,不过是你最不屑的,自那血rou继承的一点神通罢了。”
黑狐叹谓,看了某个方向一眼,才继续与他说:“这与你如何行事无关。有果必有因,今日果,乃是当年因,如今因落在你身上,我不得不履行此果,此乃你我皆不愿之事。然而……”它又说:“让我远离所喜所悦之人、之物、之事,此怨必将由你一力承誓。”
!!惊无夕尚未想出个道理,便见眼前黄沙之墙如蛋壳碎落,黑雾大盛遮蔽住黑狐,也掩去那修罗鬼神般的两点眸子。四周一切皆被黑雾吞噬,如置凡人话本中的Yin曹地府,而置身其中的惊无夕早已一额冷汗,此时他倒是痛恨起出这主意的人,因他知道无人能像他一样,如此近距离地领受这空洞之惧了。
空洞只吞灵气,不食神识,他的神识能随意没入黑雾中探究,可无论他怎麽去探,这黑雾里依然什麽都没有,既没有黑狐,也没有血rou,也没有能被他利用的物质或灵气,几乎就像空渡寺那群秃驴口中的“无喜无悲、五性皆空”。他不知自己乃是误会了此话,只知道这空洞不断增大,若是让它爆开,怕不是要吞咽掉整个沉海不归,如此千年基业毁於一旦更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此时此刻,他无人可依,无人能助,囊中宝品尽废,他有的,唯有神魂里的一颗游仙之丹。
惊无夕咬咬牙,掏出那颗蕴养百年的魂丹,捏於手心!
刹那间光芒四溢,黄沙化金,与黑雾共爆开!这光芒如此炫目,竟无人察觉,地底混乱中有一道小小的黑影自黑雾中脱身而出,没入沙土之中。
…………
在谢含光劈开的地洞里,两人皆已渐感呼吸困难,秦濯不消说了,谢含光也未到“内息自在、断五谷绝口鼻之气”的境界,这样下去两人都要憋死地下。
“谢…谢兄,算了,你已经尽力,再继续也……”秦濯不忍地望着谢含光,这性情古怪的修士两眼通红,勉力握刀的早已崩出鲜血。他就这样一刀一刀往前砍去,寄望於掘到一处地下洞xue,或是一处顶上无沙的空地,可是少了体内灵气,他每一刀皆是凡人之力,哪怕宝刀不会因为劈石崩断,他每一下也不过能劈寸许,比凡俗矿工强不了多少。
“我不服!我不服!!!我谢含光本应出人头地,成就大道,如何能落得此下场?!我父、我母、我之门派………”谢含光脑海中旧时景象一一略过,他曾经所在的门派比不上兽王宗,甚至比不上黑圣天,但门内善钻研金戈之术,门人踏踏实实练刀,饲鸡种谷,一切都是难得的平和。他曾经以为父严母慈,世事便是如此,未来也会如此,却未料一场讨伐,一场大火,就绝了所有希望。
如今他像个什麽样子?堂堂男子沦落得和黑圣天那些妖人别无二样,甚至如废物一般,只能以莽夫之力挣扎求全,连朋友都帮不上!
“谢兄…”秦濯眼前昏黑,爬在地上使不出力。朦胧间看去,谢含光双手鲜血淋漓,但他还在掘,口中恨道:“我以为自己能够认命,能够坦然赴死,可是……我不服!”
修士逆天求道,证道得道,乃是证自身。
明释抱着自己讲道时说的话尤在耳边,彼时秦濯尚不明白这些修士为何如此执拗,要强求不能,如今却有些明白了。
不是为了一个奇蹟。
不过是,歇尽人力,与天争命。
他闭上眼,喉咙和肺都烧得火辣辣抽搐着,无论再怎麽吸也吸不到一口氧气,想必谢含光也是,可刀劈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响着,他即使用爬的,也会不停往下劈,重覆着小时父母门派的教诲,握紧手中刀,便是握紧了自己的道。
秦濯再无声息,他不知道,谢含光神府里另一道神识早就哭得唏里哗啦的了。那阳种在变作藤球将两人带来此处时就一直在喊痛,黄沙碰着它也痛,黑雾碰着它哭得更厉害,後来虚弱地缩回去後安静了好一会儿,但见着谢含光勉力掘路後又哭了起来,一直和秦濯一起喊他住手。
可是它现在却又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