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没有打算常驻,把爸爸妈妈送回来,他在这里陪上一段时间,还是会回美国,他弟弟妹妹还都在美国,一个跟菲尔德教授一样,整天在实验室生活都不能自理,一个还未大学毕业,最近还谈起了恋爱,哪一个都不省心。
他是家中长子,接手了爸爸妈妈手里的生意,挣钱养家是他的责任。
妈妈是主动回国的化学专家,受到了很高级别的接待,被报纸上称为“爱国华侨”,“爱国科学家”。
爸爸作为家属,默默陪在妈妈身边。
政府给他们家分了一套小洋楼和两个生活保姆,爸爸一到地方就笑了,说这是他老友的房子,抗战胜利前就举家搬到英国了,不知道房子被谁买了下来,如今充了公。
一家人在这里住了下来,妈妈每天去上班,爸爸就在书房读书看报听广播,等快到妈妈下班的点儿了就骑着自行车去接他,然后回来一起做饭。爸爸把烤箱从美国带来了,每个周六都会烤个蛋糕给妈妈吃,还从邻居那儿抱来一只花猫喂,又不知从哪儿寻摸到一条京巴狗拴在院子里看家。花园里陆续种了好多花,迎春花夹竹桃月季杜鹃还有白玉簪,有的刚种上去几天已经绽放,有的还在等待花期。
两口子把小日子过得与在美国时没什么两样,李路看他们这么恩爱,心想自己这么大年纪还单身就是因为这两个人给自己树了个坏榜样,约会的男男女女们没一个能让他甘心为之停留。
妈妈说他挑剔,爸爸说自己跟他一样开窍晚,不着急。
李路自己没事做,就雇了辆自行车,绕着北京城晃悠,爸爸看他实在没事做,打发他去台湾看望大伯二伯他们。
可如今去台湾也是个麻烦事儿,更何况妈妈如今在保密单位上班,与台湾那边接触影响不是太好,李路自己也不喜欢与台湾那边的亲戚打交道。
他记得小时候nainai来美国,对妈妈和他就没有过好脸色,爸爸又把nainai送回台湾了,两三年才过去看望一次。
大伯二伯对他也淡淡的,说不上亲近。
李路不想去,也不直说,转移话题道:“该把姥姥的坟迁回来的。”
一提到这个,爸爸便沉默了,说他会和妈妈一起去迁。
姥姥去世五年了,她生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李路结婚生子。
李路是被她一手带大的,小时候他不想跟爸爸妈妈分床睡,就找姥姥出马,果然姥姥把爸爸妈妈劈头盖脸一顿骂,他又跟爸爸妈妈一起睡了半年,然后又被姥姥搂着睡到七岁。
姥姥听人说小孩子要一天吃一个苹果,一天吃一个鸡蛋会长得更好,更健康,就每天给他煮一个溏心蛋,每天给他削一个苹果,就在去世前几天,都没有断过。
李路想到姥姥,一时有些伤感,他说,那我先去苏北看看吧,看看姥姥和妈妈长大的地方。
李路便去了苏北。
见到了从未见过的,血缘上与他更近的大姨舅舅、表哥表姐和一大堆外甥们。
爸爸妈妈出国前把他们送到重庆,解放后他们举家搬了回来。
村里的老人对李路都十分热情,与他说起妈妈小时候的事。
长得乖巧,聪明会念书,被姑母接到上海读了大学,然后出国了。
他们以为李路是怀恩与别的女子生的孩子,问他妈妈是哪里人,做什么的。
东北人,做生意的,现在退休了。李路这样说。
这种误会李路遇的多了,已经习惯爸爸妈妈的角色互相转换。
李路在村长的安排下,在这里住了下来,本想待两天就走的,却无意中发现了村里还有个小学校却没有老师,李路便由村长安排,在小学校教几天书。
村长说,这小学是小沈办起来的,他是从上海来的知青,最近家人过世回上海奔丧去了,过几日就回来了,就辛苦李路两天,还说李路就是教一节课,也是孩子们人生中的宝贵财富。
整个学校只有一个班,挨挨凑凑做了三十多个孩子,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八岁,教科书也是那个小沈自己编写的,纸张虽然是粗糙的黄草纸,可字迹苍劲有力,内容也难易分明,合理有序。李路用这教科书先给大孩子讲课,再给低年级的讲。
讲了两天就放了麦子假,孩子们回家帮大人们干活了。
李路又无事可做,便去借了村长家的自行车去县城溜达,回来时天已经黑了,路不太好走,还遇到一个人跌倒在路边了,李路便下车帮忙。
那人还是孩子,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背着重重的行囊,左右手都没空着。这一脚跌的挺重,歪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李路怕他骨折,先骑车带他回了县城去医院看了看,好在人没事,只是扭伤。
李路既不缺钱也不缺粮票,身上的各个机关开的介绍信有一沓,很顺利的在县城招待所开了一间房。
两人这才坐下来能好好聊聊天。
那人一个劲地道谢,自我介绍道是小岭村的知青,沈晏阳。
李路也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