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方冬季的雪落在地上都成了水,做不到天地一夜白,只聚积在凹凸不平的坑洼里当混浊的镜子,思嘉又穿短裙,是她自成体系的美学结论:腿不是身体的一部分,是不会觉得冷的。
她的小靴子被雪水弄脏了,俞荷生自告奋勇地替思嘉擦鞋,因为思嘉的手也不可以碰抹布,也因为他很难给思嘉别的好处,只能尽心尽力地照顾这个小姑娘。
俞荷生蹲在思嘉面前,只留给她黑色的发旋,像漩涡,思嘉把葱结般白而长的手指探进漩涡里搅弄着,不出所料地翻出白发。
头皮传来尖锐的疼痛,思嘉两指间捏着一根发丝,发现宝藏般在俞荷生眼前晃着:“叔叔,是白头发。”
“我老了。”
“叔叔才不老呢,”她像摸小狗似得摸着俞荷生的脑袋,“除非你只活到四十岁,那才能算老!”
俞荷生笑了笑,把思嘉的两只靴子擦得亮晶晶的。
俞荷生知道,在思嘉这个年纪,是不怕谈论死亡的,在青春上她是最富有的商人,大把年华恣意挥霍,何必去理解窘迫的处境。她只把这些当成诗人笔下深涩难解的意象,文人最擅玩弄喻比兴,波德莱尔和拉辛比她更了解一切。
他让思嘉把鞋子穿上,免得脚受凉,可思嘉不答应,两只脚丫在俞荷生眼前晃:“我要叔叔帮我穿。”
“好。”
他帮她系好鞋带,思嘉踩在地上,高兴地原地蹦了蹦。
俞荷生喜欢思嘉撒娇,正如温室里名贵的花种,足够娇气才能彰显美的价值,况且思嘉的小性子总是恰到好处,多一分成蚊子血,少一分变饭黏子,娇得赏心悦目,柔得万种风情。
2
俞荷生第一次在外面偶遇思嘉。
当时他忙着用ATM给老家的债主转账,即便用了那么多次,可对科技产品他总是陌生的,每次去之前都要在脑海里演练许久。于是思嘉先发现了他,踮起脚用手中的文件夹轻轻打了俞荷生脑袋一下。
“叔叔,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秦小姐?”俞荷生忙把银行卡塞进裤兜,他难得要一次面子,不想让思嘉看见自己还债时的窘迫。
思嘉今天是少见的职业装打扮,Jing心烫好的头发也扎成了高马尾,她佯装生气:“叔叔,我不是不让你那么叫我了吗?你还那么叫,我就再也不找你了!”
这个威胁无疑是极具恐吓性的,俞荷生连忙低头叫道:“思嘉。”
思嘉脸上这才转晴,甜声问俞荷生来这里干什么。
俞荷生虽然不愿意让思嘉知道,但更不想欺骗思嘉:“来转账。”
果不其然,思嘉用大眼睛盯着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之前...家里出了点事,借了一大笔款子,现在每个月都慢慢还一点儿。”俞荷生的手抖得厉害,他偷偷把手背到身后,不让思嘉发现。嘴里不自觉地分泌出唾ye,还是老毛病,酒瘾犯了。
思嘉点了点头:“我是来开对账单的。叔叔会Cao作吗,要不要我帮你?”
“如果可以的话,那就麻烦你了。”
俞荷生冒出些虚汗,心情也焦躁起来,在提款机前踱步。
思嘉输完卡号,让俞荷生把密码输了,很快完成了转账:“好了,我也不急着回公司,先送叔叔回家吧。”
“送我?”俞荷生不解,直到他看见银行门口停着一辆小电动。
她递了一个头盔给俞荷生,笑着说:“我同事借我的,以前都是叔叔送我上出租车,我还没送过叔叔呢。”
俞荷生见思嘉那么热情,也不好拒绝,便坐上了电动车的后排。思嘉在前面看着后视镜里的俞荷生:“叔叔,你最好抱着我,免得摔了。”
街上车辆稀少,地面也没有凹陷之处,俞荷生想不通思嘉为什么会那样说。又因为思嘉是个女孩子,他怕自己唐突,赶忙回拒说没关系。
思嘉但笑不语,手握紧油门开了出去。
开了没几分钟,俞荷生这才明白思嘉的意思:他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车技,路上没有弯道,但思嘉硬生生把车骑得歪七扭八,让后座的俞荷生胆战心惊,情急之下搂住了思嘉纤细的腰肢——不是怕摔,为的是思嘉要是不小心摔了,他可以及时把人护在怀里。
思嘉满不在乎,恨不得把这小电动开到八十迈。
3
最终两个人还是平安地到了家中,思嘉笑着眨了眨眼:“叔叔,你刚才搂我腰。要是在古代,你可就要对我负责了。”
俞荷生本就尴尬,被思嘉那么一逗,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柿子:“女孩子别胡说。”
思嘉没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轻车熟路地从橱柜下面翻出一瓶白酒,又拿出她为俞荷生买的粉色玻璃杯:“叔叔刚才在银行时想喝酒了吧。”
俞荷生看着思嘉手里的那瓶酒,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嘴唇发干:“你看出来了。”
“因为叔叔当时出了好多汗。”思嘉自豪地扬着下巴,仿佛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