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荷生第一次见思嘉时是在垃圾场。
他扛的蛇皮袋里攒了满满一袋塑料瓶,手上还拿了个饮料瓶,他熟练地把瓶子里剩的一点儿果汁倒出去,再塞回蓝红条纹的蛇皮袋中。
而思嘉那天穿了件白色的新毛衣裙,鼻尖都哭红了,肩膀一颤一颤的瑟缩着,她用袖子擦眼泪,持了一根木棍蹲在浩大的垃圾山旁翻弄。
她缩成小小一团,从背面看,像个小孩子一样。俞荷生拿不定主意,大部分城市女孩不愿意跟他接触,他怕自己吓着思嘉。可思嘉哭得那么伤心,如果女孩子真是由水做成的,那思嘉可能会把自己活活哭没了。
他悄悄走近了些,站在不远处,故作无意地摆弄他的破袋子。他在等,如果思嘉叫住他,如果她主动开口求助。
“叔叔。”
思嘉叫住了他,止住哭泣的那一瞬甚至滑稽地打了个哭隔。
1
过了几天,俞荷生笨拙地发短信给思嘉,翻盖机键盘与男人的大手掌并不合称,短短一句话,常年不用电子产品的他打了一个上午,最后还是错了一个字,把“小熊”打成了“小胸”。
俞荷生发完短信后才发现自己打了错别字,偏偏还是胸字,他惴惴不安,怕思嘉把他当成性sao扰的变态。
他一紧张,手就忍不住往桌上放的酒伸去,但又怕思嘉晚上要来取熊娃娃,只敢喝一小口,热辣的酒Jing吻过喉咙,这才平静一些,又蹙紧眉头接着给思嘉发短信,说自己刚刚打错字了,并没有冒犯她的意思。
刚刚那口酒勾起了俞荷生的瘾,他额头冒出些汗,手指也抖得不行。俞荷生素来把酒当救命的急药,把整个玻璃瓶都举起了,但脑子闪过思嘉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他又把瓶子轻轻放下,往身旁堆的塑料瓶堆里随手旋下个瓶盖充作杯子,给自己倒了一瓶盖的量,琼浆玉ye般小口嘬着。
喝酒喝得不尽兴,俞荷生瘾一发作,暗自有些埋怨思嘉,瞪上放在墙角的小熊。
思嘉的熊娃娃其实并不能称作小熊,巨型熊玩偶,和俞荷生这样的成年男人一般大。思嘉说是自己男友送的,被母亲误扔了,这才哭了一路找到垃圾场来。他答应思嘉帮她留心,找到了就给她发消息。
他一开始说的是打电话,因为工友遗弃的翻盖机打字实在不方便,可思嘉说自己要上班,实习期公司管得紧,她不好接电话。
俞荷生先入为主地认为思嘉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因为思嘉的每一句话都像撒娇,爱加语气词,声音也甜:“叔叔,帮我好不好呀?”
要不是被周围人都呵护着,又怎么会因为一个熊娃娃就以为天塌了呢。
2
晚上十点,即便是异性朋友都不是太方便登门拜访的时间点,思嘉拎着晚餐兼宵夜敲开了俞荷生的家门。
“叔叔,我来啦。”她笑盈盈地举着麻辣小龙虾的打包盒,“你吃饭了吗?”
说完,自己进了屋,像是同俞荷生极熟稔的模样,也不等俞荷生回答,自顾自地把小龙虾放在桌上:“咱们一起吃吧。”
她递筷子给俞荷生,自然地让俞荷生尴尬起来,他看见思嘉递筷子的手上做了新美甲,那天是妖冶的红,今天却是贴了水钻的粉。
“秦小姐......”俞荷生无所适从,站在门口望着思嘉,“那么晚了,你不回家,家里人不担心吗?”
“我妈妈这几天回老家啦,家里没别人。”
思嘉见俞荷生不接筷子,便把筷子放在桌上,自己带了塑料手套,每只手都带了三只手套,像手术一样,把虾脑袋揪下来,又一拧虾尾把壳去了,开始吃白色虾rou。
俞荷生见思嘉吃得嘴巴红油油的,问道:“那你的男朋友不担心你吗?”
“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她若无其事答道,又剥了只虾,俏皮地扔进自己嘴里。
俞荷生被酒Jing侵蚀久了的脑袋差点转不过来,前几天思嘉还因为母亲丢了男友送的娃娃哭个不停,可今天便如说旁人的事一样轻易说出彼此分手,简直不可思议。
思嘉见俞荷生老站在那里,嘟起嘴巴:“叔叔,你怎么还不吃?再放可就要凉了。难道还要我剥给你吃吗?”
她被自己的话提醒了,笑着剥了一只虾送到俞荷生唇边:“吃吧,叔叔。”
俞荷生被思嘉突如其来的亲昵吓得往后退了退,可他家总共也就三十多平,躲都没地方躲,偏偏思嘉还在用撒娇的语气说话:“叔叔,你再不吃我的手都要酸啦!”
俞荷生迫于无奈,硬着头皮把虾咽了下去,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思嘉倒是高兴地在屋里走了几步,欢快地与他说笑:
“叔叔,你差点咬到我的手指头。”
3
叔叔这个称呼,其实是不太合适的。
俞荷生今年三十二,思嘉二十三岁,只大九岁而已。好在思嘉平常穿着打扮都偏可爱,又是娃娃脸,看着和十六七岁没差别,而俞荷生打扮得太过老气,头发长了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