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是因为失血。他的绿眼睛睁得好大,越过了艾弗利·安可,看向了什么不存在的人。
“如果我不签的话……你会怎么样?”艾弗利颤抖着问。血腥味已经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了。魔法阵原本纤细的边缘被越涌越多的血加固着,粗壮了两圈。
“血会流干。这种血契,只要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说话的是文森特·格兰伍德。他的表情不明,脸孔掩在Yin影里。他的手托着奄奄一息的Jing灵,极尽温柔,“艾薇,这次算我求你了,签下契约吧!难道只有杀死我最亲密的朋友,你才觉得解恨么?你现在把血契快些签好,之后你愿意砍我几刀,就砍我几刀,好不好?”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艾弗利看着Jing灵身上的那把刀子,把“不是故意这样做”几个字吞了下去。如果这还不是故意,什么才是故意呢?她摇摇头,再摇摇头,在崩溃的边缘摇摆,仿佛脚尖离悬崖只有一厘米的路程:“我要是签了,世界就会——人类就会——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可是为什么……”
她从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可是事实就是,所有她周围的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害。被伤得最重的这一位,他还有一小会儿工夫就要死去了。
“艾薇!”文森特·格兰伍德呼唤道。迷茫和空洞就像一个小型的黑洞吞噬了Jing灵眼中碧蓝的天空。他了然地苦笑一声,搭在匕首上的手一点一点垂下去了。
“科林!我答应你——我答应——”艾弗利不管不顾地大吼道。她知道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可她就是如此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无法放任和她一起经历过许多的Jing灵去死。
“艾薇!等等!”一声尖叫从桌子底下窜出来。辛西娅掀开了遮挡住她的桌布。艾弗利略微一愣神,就在这一秒之内,Jing灵的眼睛闭上了。Jing灵的头软软地枕着吸血鬼的手臂,沉浸在现实中莫须有的梦里。
扑通一声,文森特·格兰伍德抱着Jing灵跪在地上。他也不看罪魁祸首艾弗利·安可,只是温柔地捧着Jing灵的脸颊,就好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他长叹一声,然后,毫无预兆地扳过Jing灵的脸颊吻住Jing灵的嘴唇。没有任何准备,一开始就是最强硬粗糙的掠夺。文森特伸出舌头粗暴地顶开Jing灵的牙齿,在他口中搜刮闯荡,缠住他还尚有余温的舌头,旖旎/缠/绵。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左手托着Jing灵的后脑,金色的长发被这有力的掌握弯折了,好像被切碎的金色月光。
艾弗利垂下眼眸,啜泣起来。辛西娅从桌子底下走出来,走到艾弗利身旁想去拉她的手。辛西娅的手碰到艾弗利的那一刻,艾弗利就像触电一样跳起来,把辛西娅猛地甩开。辛西娅被推倒在地上,艾弗利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僵直地站在原地,只是哭。
文森特不停歇地亲吻Jing灵,好像狂风暴雨一般强烈。
事实上,也真的下雨了。银色的闪电划开漆黑的夜空,透过城堡的落地窗看得分明。倾盆暴雨的一片嘈杂却寂静的声响灌入双耳,银丝线扑打在落地窗的外壁上,就好像一只蜘蛛吐出了成千上万根蛛丝,将整个洛斯提及里面的人们包裹在一个巨大的动摇的网里。雨滴在地面汇成高涨的溪流,洗刷了门外的血污,有如葬送巨人和门卫的古代祭祀。可是,门里面,却只有凝在地上的暗红色的血的魔法阵。
“来找到我——来找到我……”一个清澈的少年的声音在风雨中显现,徘徊一阵,好像清脆的风铃。这风铃最终消逝在骤雨里。
艾弗利·安可辨认出,这是阿尔维斯。阿尔维斯的声音刚落,无尽的蜂蜜色月光就从大厅的魔法阵上溢了出来。一声呵斥凭空响起:
“科林,谁让你擅自动用我的军团了?”
魔法阵的正中央,赫然是戴着恶魔面具的银发的伊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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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寂上神看看脚下的魔法阵,再看看文森特怀里的神使,一下子就明白了科林趁他主持万圣节晚宴的时候干了些什么好事。他伸出手,在手上扎了个口子,一滴神血就滴落在法阵上,Jing灵的暗红色的血渐渐地变浅了、消散了。
“仪式终止。”灭寂说着,向科林走去。他把手放在科林额头,对文森特笑了,“还有一口气,你做得好。”
“什么?”艾弗利一头雾水。
“那就像你们人类的人工呼吸一样。”文森特·格兰伍德的红眼睛带着轻蔑冷漠的眼光瞟过来,盯得艾弗利感觉好冷,“刺激他的感官,尽可能多留他一会儿。不然你以为那是什么?”
艾弗利还真不敢说她以为是什么。
灭寂把手放在Jing灵身上,蜂蜜色的神力就通过那只手笼罩了Jing灵全身。他又用指甲点点那只匕首,刀子就碎成了细小的粉尘蒸发一般不见了。Jing灵发出一声梦呓,在文森特怀里挣扎一下,又沉沉睡去。文森特微笑一下,在Jing灵额头上一吻,这次柔和得好像玫瑰花瓣。
灭寂转向他的死灵军团,无奈道:“一群饭桶!你们都是一群饭桶!他叫你们去,你们就去?好好好,你们给我看看,咱们今天一晚损失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