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
年后第一场很大的雪，纷纷扬扬洒在冬夏长青的松柏树上。洁白雪花泛着银光，如玉屑般晶莹剔透。
又像是枕头大战了一场，布帛被撕裂开后露出的鹅绒毛，在空中翩翩起舞一瞬便又悄无声息轻盈洒落。
真难得，Y市的冬天也会下雪。
更难得，喻知言居然会有和慕雨笙相视而坐的一天。
这一切都要追溯到几小时之前。
曲肖拉着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喘气的知言，说是要压大街。可是这种时期，街旁哪会有几家门店营业呢？但来不及疑惑，她简单收拾两下就匆匆出了门。
正因为街上人数寥寥，所以她们决定附近较大的一家商城。
然后，很巧，在那里碰到了慕雨笙。那是她们高中毕业后的第一次见面，来得那么突然，打得知言猝不及防。
如果要问知言提前知道会在那里遇见慕雨笙，她唯一后悔的就是没好好扒拉一下自己，至少当时对峙能有点底气，后来她简直后悔到锤墙。
知言一眼就认出了她，娉婷倩影徘徊在一家女装店门口。她好像在等人，举着手机贴近耳畔，然后放下，又举起。
正犹豫要不要去打招呼，曲肖想装作没看到拉走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慕雨笙的视线直直落了过来，她无处可躲。
“噔，噔，噔……”有些坡度的高跟敲击光滑地面，也敲击着知言的心。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近，下一秒，人已在面前。慕雨笙落落大方同她们打了招呼，像是高傲的天鹅。
…………
玻璃橱窗里的模特套着崭新款式的冬装，不厌其烦地摆着同一个姿势，白光照耀着，显得高级又昂贵。视线越过模特，朝里望去，曲肖正在挑衣服。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曲肖的大眼睛凝望着她，知言感觉自己从她眼神里读出了很多。
【冲吧！像个女主人一样守护好你家领土，捍卫住你的尊严！！！】
【别胆怯！相信自己，把她打倒！！！】
随即重重点了点头，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知言有些无言地收回视线。
橱窗外是供人休息的饮品区，慕雨笙点了两杯咖啡，腾腾冒着白雾。
知言抬眸望着眼前人，藏青色毛领短款羽绒棉服稍稍敞开，露出内里薄白色高领打底搭配同色系衬衫。长直黑发披散开，化着淡妆的Jing致脸庞透漏着生人勿近的高冷感。
她变了，又没变。
脸蛋没变，气质变了。
忘记从哪个网络博主那儿看到一段话，大致意思就是，上大学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慕雨笙高中算是仙女类型，大方开朗，娇柔软糯。如今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女人味，轻熟高贵。
知言内心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才不会承认是隐隐的自卑感在作祟。不过，要拿她跟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比起来，是个人都会不好意思吧。
臃肿的羽绒服，简简单单的素颜，长发拢成低马尾。不论是气质，身材还是脸蛋，甚至连气色，她都比不上人家。
“好久不见呀，”慕雨笙大方迎接投来的知言的目光，于此同时，她也在细细打量知言，轻笑道：“你好像都没怎么变。”
知言辨不明那笑容里的含义，她只觉得那视线有些难忍。
“真羡慕你啊，不像我。”慕雨笙轻抿一口咖啡，似感叹似话里有话，“当初一个冲动之下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读大学，很久没回来，发现大家都变了不少。”
大家？
知言双手捧杯，热度隔着瓷杯传到手心，带来暖意，眼睛注视她，扮演认真的倾听者。
“阿奇的头发，还有嘉辰……”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张有些惆怅的脸挤出一丝微笑：“对了，还没来得及亲口说声恭喜你们呢。”
“嗯？”
“哦，谢谢。”礼貌带着疏离。
“说实在的，我真想不到嘉辰也有谈恋爱的一天，还是和我的老同学。当时知道消息是我可真是很吃惊，毕竟以前的你……”她似乎觉得这个词不好，停顿了两秒后方继续：“毕竟以前的你那么内向，又不爱说话，而嘉辰又最是外向，大方，想来连你也逃不过他的吸引力吧。”
“现在想想，嘉辰当初对我那么好，我却……”她轻呵了一声：“唉，物是人非，难道就是现在这样吗？”
知言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是怎么了？”感情生活不顺利吗？这句话知言没敢问出口。
“没什么，就是在想如果当初我接受嘉辰，该有多好……”
这算什么？
挑衅吗？
曲肖快出来了，知言不想她为了自己吵起来，准备离开。
“你不怕么？”见她要走，慕雨笙又问。
“怕什么？”
“怕……竹篮打水，终究成空，怕白驹过隙，不过是黄粱美梦一场。”
知言有些受不了：“你能直接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