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若不经心地扫了李娟雅一眼,“这七太太身上的衣服可真是好看,是不是,刘蝉?”
刘蝉并不意外郭芙亦知晓,自己送罗裙给李娟雅的事情。
很显然,郭芙亦这是以为刘蝉已经掌控了李娟雅,这才照拂的她。
刘蝉懒得解释自己不过是关照一二,他不作声地喝了口茶。
郭芙亦慢条斯理地继续说,“更何况,这屋里有什么外人?不过就是你我罢了。谁出去乱嚼耳舌,拔了谁的舌便好。”
郭芙亦的声音浑浑,不似刘蝉那样飘渺。假如是刘蝉说这样的话,那会让人头冒冷汗,心惊胆战,却摸不清其中的真伪。
而郭芙亦话语间充满力量,她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一把厚重的刀,一声令下,这把刀就剜下来了。
李娟雅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边沏茶的小鱼都在瑟瑟发抖。
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她默不作声地拍了拍小鱼的手臂。
到底是个小丫头,就算是再机灵,也会对主子们那些动则拔舌剁脚的话给吓住。
小鱼扭头看着李娟雅,她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三太太怎么不说话?”刘蝉却浑然像没事人一样放下手里的茶杯。
他话锋一转,笑yinyin地看向郭芙亦手边的郭黄鹂,“这大过年的,我都还没听过三太太说一句话呢。是身体不太舒服吗?”
郭黄鹂突然被刘蝉喊到,有些慌里慌张地看向郭芙亦。
和郭芙亦对视了一眼后,她才抬起头对刘蝉笑,“没有的,没有不舒服……承蒙六太太关心了,我没有不舒服……”
三夫人大概是所有姨太太中穿着最朴实的。
她就穿了一身保守的土黄色网眼旗袍,衣身刺绣衔珠都甚少,盘扣扣得严严实实,连脖子都遮个干净。
李娟雅有些同情地看着三夫人。
这三夫人当真是和她一样,是兢兢业业,夹缝求生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的,明明是二夫人和刘蝉之间的咄咄逼人,结果一不小心就触及到三夫人了。
这么想着想着,李娟雅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看了看二夫人郭芙亦,又看了看三夫人郭黄鹂……
她想起上一次刘蝉说的那句,‘只可惜,黄鹂再玲珑可爱,声音清脆,也不过是畜生罢了。’
李娟雅感觉自己脑中混乱。
而还不等她再细想下去,刘蝉已经轻笑一声答复了。
“哦?”他随意地靠在座背上,一手拈着颗酸梅,状似关心,又状似不经意。
“我还以为三太太最近身体抱恙,正想说我今日发现远郊有处温泉山庄,想请三太太去住个半个月,调理调理身子呢。”
“那看来,是我多虑了。”刘蝉似笑非笑含着梅说。
郭黄鹂听得怔怔的,她还没回复什么,郭芙亦的脸色已然沉了下去。
“黄鹂如何,还用不着你来关心。”郭芙亦一字一顿地说。
刘蝉不急着回答,他几口咬碎脆生生的青梅,吐出嘴中的果核。
“叮咚——”一声,青梅黑色浑圆的果核,撞进了白玉盘里。
“看来你郭芙亦也懂的‘不要多管闲事’的道理。”刘蝉拿起秋狸捧上来的热毛巾,擦拭自己嘴边青梅的溅出的酸汁。
刘蝉的目光掠过郭芙亦和郭黄鹂的身上。
他漫不经心地嗤笑道,“所以,郭芙亦,管好你的一亩三分地。不要在我跟前撒野撒欢,也不要问不该你管的事情。”
春节(五)
二十.
傅府除夕是没有守岁的习惯的。
守岁也不过就是为了派个压岁包,放个鞭炮罢了。但是傅府院子里一个小孩也没有,那还守什么岁?
过了中午那顿走亲访友闹哄哄的宴席,晚上那场闭门谢客安静无声的家宴,一大家子人便也就散去自己的院子里。
四夫人计划着在自己的院里放些烟花,她约了七夫人李娟雅一块。
“这烟花,一个人看终究还是寂寞了许多。”她笑着拉起李娟雅的手,“妹妹和我同去赏赏烟花,吃吃茶可好?”
李娟雅当然点头答应。
于是,四夫人和李娟雅一块走去庭院中。
边走,四夫人还笑yinyin地与李娟雅说,“还好妹妹你来府里了,否则今年的烟花,我都不晓得找谁来陪我解闷了。”
李娟雅没把这句话放心上。
她随口客气道,“哪有的话,这还是承蒙四太太照拂我了。府里不是还有其她太太们?太太相约,她们定也是会欣然来赴的。”
四夫人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来。
用了晚膳之后,天色早就晕染成了墨蓝,四夫人与李娟雅穿过漫长的小道,四处都不算明亮,只有路两边的灯笼还亮通。
也许是这昏暗灯光的影响,四夫人嘴角那丝笑意,落在李娟雅眼里,平白多出了几分神秘和几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