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惊雷乍起,黑沉沉的夜空被划开一道伤疤,冰冷的血ye从天幕倾洒向大地。
暴雨。
他恍然睁开淡金色的蛇瞳,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足足有数丈深的堑沟里,遍体鳞伤,衣衫破碎,身下已积了一滩血水,血水泥水交融在一起,混浊不堪。体内也是钻心的疼,大抵是极重的内伤,脖颈处甚至依稀可见鳞片的纹路。
灵力几乎耗尽,维持人形都勉强。
不仅如此,体内的灵核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损伤,修复灵核是个漫长艰辛的过程,等同于几千年的修行有一大半都打了水漂。
他气极,胸口传来猛烈的钝痛,生生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淤血。
艰难地直起身子,眼睑处淌下来一股ye体,他下意识地像蛇类一样伸出信子去舔,血腥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口腔。
一道狰狞的伤口从额头处延伸到了眉毛下方,又长又深,堪堪在眼皮处止住,再往下一分,恐怕就要失去左眼。
螣蛇生来自负,绝不能忍受此等侮辱,他泄愤似地一掌拍在身旁的一块巨石上。
纵使这一掌几乎不含任何灵力,巨石也被他的蛮力震得粉身碎骨。
随即,他双眼发红地望向周遭,究竟是谁将他打成重伤?落得个灵力尽失的田地?
从地形推断,这里应该原本是一个山谷,只不过被外力活生生地撕裂开来,到处都是碎石和烧焦的草木,无一不昭示着曾经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搏斗。
他想起来了。
三天前他和勾陈在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
这其实并不稀奇,自从诞生以来,他们就分外不合。
螣蛇与勾陈同位于四象之下,在人界,二者都被列入在上古六神兽,平起平坐。
但螣蛇心性傲慢,本在创世古神女娲座下,虽似蛇身却实属龙族,既能翻江倒海,又有翼能腾云驾雾,自然不甘与勾陈齐名。
那孽障也能算神兽?不过是一只修炼久了的妖兽罢了,性情凶残,好斗嗜杀,凡人为了免受灾祸才供奉它。
明明二者栖息之地相隔万里,关于勾陈的暴行,螣蛇却时有听闻。
他讨厌勾陈的理由,说上三天都说不完,碰面了除去干仗还能做什么?
至于勾陈,它其实并不太懂讨厌这种情绪,仅仅因为喜欢打架罢了。
既然是宿敌,自然每次都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很可惜,谁也没能顺利将对方杀死过,于是整整斗了几千年也没有休战的迹象。
回想过去的几千年,生活里好像只剩下彼此一般,其余的琐事都记不太清了。
自上次相斗两败俱伤之后,螣蛇便隐居在柴桑山上养Jing蓄锐,可谁知这孽障居然又找上了门,直接把山上的Jing怪们都吃了个干净。偌大的一座山顷刻间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活脱脱的人间惨剧。
而它对此的解释却只是一句:“山野Jing怪很好吃,还能助长修为”。
螣蛇红了眼,万物皆有灵,怎能如此视如草芥?何况这还是自己的地盘,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便有了这场恶战。
他稍稍平复心情,迅速分析眼下的境况,勾陈与他实力相差不大,想必现在也是身受重伤,并且一定还未寻到自己,否则没有理由不痛下杀手。
换言之,现下谁占据了先机,谁就能取胜。
想到这里,他迅速发动神识在山谷中进行搜寻,很快就发现了微弱的兽的气息,正在堑沟里离他不远的地方。
螣蛇小心翼翼地向那处靠近,生怕惊动了蛰伏在暗处的对手。
可当他找到勾陈时,才发现自己纯粹是多虑了。
因为勾陈根本就没恢复意识,还在昏迷。
螣蛇看着眼前这只体型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巨兽,它的角折断了一只,气息微弱,身上同样是遍体鳞伤,满是撕咬和灼伤的痕迹,看起来比自己伤得更重。
他心中狂喜不已,眼下勾陈毫无自保能力,是个斩草除根的好机会,从此这个孽障就再也不会在自己眼前晃。
既是为民除害,又能将之前的新仇旧账一起结清,他向来就是有仇就报的性子,勾陈把他害成这样,死一百次都不够。
一想到他们这几千年结下的梁子,他心中的怨气顿时像野草藤蔓一般肆意横生,连脸颊上都浮现出了鳞片和妖纹,俊美的脸变得狰狞可怖。
刹那间,地面剧烈震动,一只巨蛇自平地而起,黑色鳞片在微弱的天光下散发着金属的色泽,背上的骨翼徐徐张开,将原本宽阔得能通船的堑沟堵得严严实实。而昏迷的勾陈被笼罩在他的Yin影下,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浑然不知。
蛇尾缓缓地缠绕上它的身子,动作极为轻柔,但并不是怀有恻隐之心,只是避免它在被杀死的过程中惊醒挣扎罢了,就像蛇在绞杀猎物之前,也会仔细试探一番。
随着蛇身逐渐加大绞尽的力度,猎物开始呼吸困难,伤口也渗出了更多的血ye,沾染在了蛇鳞表面的倒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