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韶理今年二十,学习不好,毕业去县城学了两年驾驶,家里说有门路,告诉他学完就能进省城给军长开车。
起先他根本没把这些话当回事儿,他在学校混一天是一天,谈了几次恋爱,该翘课翘课,他不是个学习料子,驾驶学得马马虎虎,考了几次才拿到驾驶证,毕业正准备去厂里开车,就被二哥塞了封介绍信。
二哥年逾古稀,自老爷子过世,卫韶理就跟着二哥。揣着介绍信,卫韶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上了岁数的二哥抿了口烟,缓缓道:
“去吧。”
“直接找盛霈云。”
“去了军长家,不要左顾右盼,做好自己的本分。”
要说他们盛家混得最有本事的,就是盛霈云。
卫韶理听这个名字,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这盛霈云何许人也,要从辈份上说,盛霈云算是卫韶理的侄子。卫韶理他老子早年在东北也算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这人物嘛,就得多讨几房老婆。
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他这个老子不是省油灯,纳了几房姨太太,儿孙满堂,上了岁数还在外面偷嘴,跟外面的ji/女生了个儿子,这老爷子姨太太多,带把儿的没搞出几个来,除了大房生的老二和五姨nainai生的儿子,剩下全是姑娘。
老爷子欢喜地抱着卫韶理进家门,不知是不是这喜悦冲昏了头脑,隔年,老爷子就欢乐地驾鹤西去了。
卫韶理随他妈姓,名义上他才是盛家第三个儿子。
盛霈云是五姨太的孙子,在老家不受待见,毕竟是小老婆生的,还是第五个老婆,跟卫韶理在家的待遇差不了多少。这盛霈云,在不受待见的家里发奋苦读,年少成名,进城上了好学校,这鲤鱼跳龙门,去了天津,现在跟着个很有派头的军长混。
盛霈云十七岁就跟着军长,如今已是他的左膀右臂,在天津卫站住了脚。
许是看在卫韶理是私生子的份上,才特意提拔这位远在老家乡下的亲戚。
自老爷子去世,被抄了家,这盛家是一天不如一天,说是苟活都不算过分,家里有几亩薄田、摇摇欲坠的产业,都靠二哥一人苦苦支撑。毕竟曾经辉煌过,这点体面还是要有,只可惜二哥生下的俩儿子也不怎么争气,一个好赌,一个好嫖,卫韶理虽然不爱学习,但在这两位侄子面前,已经算顶老实的孩子。
要说卫韶理有什么优点,大概就是个子高,皮肤白,眉眼肖似老爷子的英武,用二姨nainai的话说就是——我们韶理是好孩子,知道大帅在家说话算数,长得不像他那个婊/子妈。
卫韶理从未见过自己亲妈,但二姨nainai说这话倒是让他生气挺久,一直长到十几岁才抹开面跟这位七老八十的二姨nainai说起话来。卫韶理他妈生完孩子就撒手人寰了,可能她这辈子最荣耀的事,就是给盛老爷子添了个带把儿的小伙子。
卫韶理出生以来就被人夸生得好,他活到现在,好像就这副皮囊顶用,不太像乡下孩子。
他自己被夸久了,听多了也生厌,姑娘们喜欢他,不过是喜欢他的外表,他苦恼什么时候能碰到个合心意的姑娘,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他这个小镇青年的夙愿。
他心想,这还得仰仗侄子,说不定他认识点漂亮姑娘。
在路上,卫韶理想了很多有的没的,他想,他是私生子,盛霈云是小老婆生的,如果盛霈云没那么聪明,就长在老家,自己说不定能跟他挺有共同话题。
他坐上电车,捏着介绍信,颠颠簸簸几个小时,终于到了省城。
要不说这卫韶理没见过市面呢,他走一路看一路,三步一回头,糖葫芦、茶馆、饭店,这都是县城有的,但省城的颜色透着股洋气。
整个天津卫划分了几个租界,盛霈云在管辖天津卫的军长手底下做事,军长姓杨,杨国戎这三个字,在人听来简直是天老爷的名讳,万万不得在大街上直呼其名。卫韶理初来乍到,哪知道这么多规矩,于是在最热闹的街道逮着人就问杨国戎的府邸在何处,旁人原本笑脸相迎,见小伙子挺Jing神,没曾想一开口,倒像脑袋开过瓢的二愣子。
省城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脸化得跟画报上的电影明星似的,粉粉白白的团脸,见到个傻大个儿站在城门口,左问右问,小商小贩纷纷摆手,让他赶紧远离,卫韶理像个臭虫,到处受人“排挤”,路过的城里姑娘便拿手帕捂着嘴笑他。卫韶理也爱笑,不知道姑娘们在笑他什么,以为自己长得俊,于是害羞地回个笑。
卫韶理有幸在村头观看过电影,知道电影明星漂亮得不像个人,这些城里的姑娘也是,柳叶眉、水蛇腰、樱桃小口,羊脂玉一般的白。他在学校里谈的恋爱,不过就是摸摸手,亲亲嘴,连舌头都没伸过,县里的姑娘也没有城里的姑娘大方,扭扭捏捏,话说了半天才知道什么意思。
他这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手里捏着的信都被汗水打shi了,皱皱巴巴一团,他行李不多,背着个小包,身上沾了点舟车劳顿的灰尘,刚要往里走,“轰轰轰——”耳边传来奔烈的马蹄声,卫韶理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