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曙色初显,长夜即将过去。
“禀太尉、都尉,还没找到高公子。”华兴战战兢兢地禀报。
太尉高峨脸色沉郁如铁,狐疑地瞥了项冲一眼。
项冲知道高峨在怀疑他,坦然迎接高峨的目光:“太尉,小人好不容易日子才好过些,岂敢自毁前程?”
事情确实不是他做的,他也没必要做。惹下这样大的烂摊子,高毫的皇帝表哥肯定得清算这笔账。
“饭桶!”华Yin公主已顾不上背后之事,她抬足狠踹了华兴一下,由于用力太猛,缀着明珠的丝履竟被踹掉了。
公主是女流之辈,这一脚力气不算很大。
华兴脚却脖子一歪跌倒,顺势卖了个惨,又在地上滚了一圈,迅速爬起来站到霍霄身后。
霍霄不傻,他知道华Yin公主真正想踹的是他。
他体恤这婆娘丢了儿子,好声好气地说:“公主,陆将军已经在加紧搜了。”
“你怎么不去找!”华Yin公主歇斯底里大喊。
她又对项冲戟指而向:“还有你!你傻站着作甚?”
“下官负伤了,项都尉也负伤了。”霍霄指着项冲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淤痕。
然后他竟然当着华Yin公主的面,吐了口血,这口血正好吐在华Yin公主掉下的雪白丝履上。
霍霄退后一步,故作惊恐道:“抱歉,下官失血过多,有点儿眼花。本月囊中羞涩,等下月领了俸禄,定赔偿公主一双新鞋。”
十足的无赖做派。
华Yin公主被霍霄这口血噎得良久无言。
华兴憋笑不已。
泼妇遇无赖,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恶人自有恶人磨。
长街与天际相接之处,一大群人浩浩汤汤走过来,正是项冲招来的营救小队,他们欢声笑语,几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愉悦。
岑冲被众人簇拥着,表情懵懵的,好像还没睡醒似的。
高峨看见岑冲,神色一滞,一言不发扯着哭哭啼啼的华Yin公主进了旗亭。
老兵们在霍霄面前站定了,霍霄对他们行了个大礼,又让金吾卫取出承诺好的黄金:“这是陛下的赏赐。”
项冲打着霍霄的旗号,下重赏征召人手。三十个人得花三百两黄金,这要让霍霄自己出,他得倾家荡产,把舞乐坊卖了也凑不到这么多钱。
他只好厚着脸皮问陆离和便宜干哥黄翾借钱。
哪知这在黄翾看来根本不是个事儿,他进宫上报的时候多嘴提了一句“霍都尉家资单薄,恐怕无力负担赏金”。
元劭袖子一挥,从内帑里拿出金子,替霍霄把钱垫上了。
霍霄感动得想山呼万岁,如果没仇怨,元劭这根金大腿他想抱到天荒地老。
京畿都尉府兵把红布一掀,金灿灿的马蹄金分外耀眼,老兵们神色多少有些微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谁也不上前拿金子。
皇家和折冲军的恩怨,霍霄听过一点儿,他知道这些人心里对姓元的有刺,直接说:“老哥哥们,别和钱过不去。项衡老将军当初但凡手头宽裕些,何至于去养马,白白地被郭吉那种人折辱?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就是这个理。”
他这番话说得老兵们脸上都微有动容。
李疾摘了蜻蜓眼,眼眶红通通的:“高峨养的王八崽子,我——”
独孤错又捂住李疾的嘴。
岑冲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走上前去端详金子,转身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老兄弟:“有钱为啥不要?你们是不是傻?”
霍霄拿了金子,挨个儿地往老兵手里塞,发到最后,发现托盘上还剩十两金子,
“张成回家去了。”李疾掰开独孤错的手,吐纳口早晨的新鲜空气,“给我吧,我转交给他。”
“张老伯走了?!”霍霄和项冲心里同时升起一个不祥的念头。
“他说回去照顾老婆。”李疾慢悠悠吐出口气,好像在练习气功,“不可以提前走吗?”
“张成的妻子半月前就病故了。”丁延从旗亭中步出,神情肃然,“他在说谎。”
项冲猛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暗骂自己疏忽大意。
张成不是糊涂,他是在装糊涂!
到底是张成自己起的疑心,还是谁告诉张成高毫才是杀张音的凶手?
项冲拉起霍霄的手:“走,我们去张老伯家!”
霍霄却动也不动,冷静地说:“没用了,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如果对方是朱家残党,高毫还可能活,可张老伯……他是上过战场的人,你觉得高毫斗得过他吗?”
两个时辰,足够张成把高毫剐上三次了。
他们无力回天,能做的只有等张成自己把高毫送回来。
华兴问:“都尉,要禀报太尉吗?”
“你去禀报,也好叫他们做个心理准备。”霍霄一拳打在掌心,“还有,请陆将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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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太阳照得每个人身上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