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离做了一个梦。
梦里父母尚在,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前其乐融融。
宋维屏没有带黎离去探过监,黎离也没有主动提过。事实上,他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那样的一个父亲。
更不知道要以如何的姿态被父亲见到。
于是他醒了,因为不敢回应梦中双亲的目光,因为梦中的美景是假的,因为种种不可沉溺的原因。
黎离睁开眼睛,看到浆灰色的天花板。秦奇已经去上班了,在床头柜上留了一张便条说明情况,是用果绿色的记号笔写的,结尾还画了个笑脸。
他已经被请过假了,但待在秦奇的屋子里实在没事干。他想看到人,活的人,想在街上走,背着书包,有阳光和叶梢。
两只猫搂抱在一起,在落地窗前互相扑咬。黎离收回视线,起床穿衣服。
黎离背着书包,低着头慢慢走在学校Cao场上。夏季已逝,将要入秋了,Cao场边的林荫道两侧都栽着白玉兰和黄果兰。黄果兰的花瓣是细细的,经风一吹就落了。在满地灰黄的朵片尽头,有个穿校服的男孩子正在扫着花瓣。
男孩个头不大,应该是初中部的。垂着眼,只看见斜飞起的眼角。黎离觉得他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那男孩也回以注视,用一种确凿相识的目光,黎离还是想不起来,只好回以一点微笑,快步走了。
等他坐在教室里,才想起来,那是英语组组长柏菁老师的孩子,叫柏新安,是初中部学生会纪检部的一员。黎离高一时曾经加入过学生会播音部,在广播站念稿,高二升了部长。初中部学生会常在广播站隔壁的办公室集合,黎离因为走路慢,总是能碰到他们散会。
黎离在学校里名气不小,因为容貌,因为姓氏,也因为小道绯闻。认识他的人也不少,为了和他搭上话,拐弯抹角地蹭上一句“学长好”。
“柏老师那个神经病儿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下面扫花。”黎离在第三节课上课之前钻进教室,讲书包甩在桌上,随口问赵俶,“他还对我笑,可吓死我了。”
赵俶把一颗炭烧腰果抛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回答:“不清楚,好像是干什么坏事儿被主任逮着了,主任罚他扫一上午的地。”
说完,他就把这事儿抛向一边,一摞凳子坐近了,靠近黎离,说:“离,你感冒怎么样了?我以为你今天都不来了呢。”
黎离眼皮一垂,低着头咳嗽了两声,说:“你别靠这么近,小心传染给你。”
“没事儿,”赵俶拍拍胸膛,“我皮实着呢,从来没感冒过。”
黎离提了一下嘴角,垂着眉眼摆正书本。赵俶的心情“嘭”的一下好起来,整个胸腔都被膨胀的好心情挤得满满当当。
上课时,赵俶的手又爬上他的大腿,好像无意识地,轻轻摩挲。黎离起初是松懈的,任由亲昵,过了十来秒,他突然僵硬了一下,伸手慢慢地把赵俶的手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