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前十分钟到五分钟是人流量高峰期。
楼层低的有恃无恐,想走楼梯,把楼道塞成沙丁鱼罐头,须得踩着前一个人的脚印,亦步亦趋,gui速移动。
楼层高的怕来不及,想挤电梯,把电梯门口堵得那叫一个严实,虎视眈眈地盯着按钮上方的红色数字,所有人的肾上腺素水平随着数字的减小而升高。
2!攥紧书包带。
1!开始扭动身体。
门开的那一刻,莘莘学子终于体悟到,像围城的不只是婚姻,还有电梯,外面的人想进进不去,里面的人想出出不来。
而电梯对面长椅上的画风却与眼前之景格格不入。
只见廖一汉老神在在地翘着二郎腿,手肘撑在一侧扶手上托着腮,歪着脑袋冷眼旁观。
直到余光瞥见走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道具出现,”廖一汉托腮的手自然地滑上耳畔,略微压低声音,“三金花可以进电梯了。”
昨晚的灵光一现,经过廖一汉整晚的构思设计,终于形成了一项完整缜密的计划。
一个小时前,廖一汉拉着阿凯来这里踩点。
“千诚那个穷讲究的家伙,特稀罕他那腿,二楼都要坐电梯,今早他实验课在八楼,实验楼就这一台电梯。”
“到时你让萧萧想办法拖住三金花,等千诚出现再进去。”
“然后我‘碰巧’和他坐同一趟电梯,在挤进去的过程中又‘碰巧’挤到他旁边。”
“鉴于上次Yin差阳错变成‘因为非礼他导致他把我饭倒了’的剧情,这次干脆顺手推舟来个‘头靠肩重归于好’的戏码……”
“你这能行吗?”
“绝对没问题,我亲自导的戏,保证天衣无缝,浑然天成。”
此时,廖导一个箭步冲向人群,泥鳅一样灵活而迅速地钻到千诚身边。
“早,”千诚正好站在按钮旁,伸手摁了个数字八,“几楼?”
“好巧啊!”廖一汉心虚道。
“……所以,几楼?”千诚疑惑回头,却看到廖一汉歪着头左上仰45度。
“七……七楼。”
“你脖子怎么了?”
“没事,就是落枕了。”廖一汉一脸无辜地转了转眼珠,瞥了千诚一眼,轻声道。
在近距离的千诚看来,廖一汉就一副活吊死鬼的蠢样。
但站在稍远处的人看见的,那就是廖一汉歪头靠在千诚肩上,一副亲密无间的腻歪样。
电梯几乎每层都停,站后面的人要出去,势必门口的人要侧身让一让,两人身高差不多,拥挤推搡的过程中,廖一汉歪着的脑袋不可避免地会撞到千诚的肩膀,假戏也做实了。
落枕是天然的落枕,身高是天然的身高,碰撞是天然的碰撞,真?浑然天成。
gui孙,你不行啊,跟爷爷学着点!
三金花,都这样了,你们再嗑不到真的,我就跟你们姓!
廖一汉轻哼一声,脸上飘起一小片绯红,不知是热的,还是自鸣得意的。
抑或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主动给自己编排这种戏份,终于有了一丝震惊和羞耻?
我算是看穿你心里的小九九了——别人会不会这样想?
尤其是旁边的千诚,平时这种情况,他肯定会客套一番,说几句看似贴心实则不痛不痒的话。
这家伙家里经商,场面话,套近乎什么的,耳濡目染,简直擅长的不得了。
今儿这是怎么了?
电梯都快到六楼了,一言不发?
他该不会想歪了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乱想……
“你昨天怎么没来上英语课啊?”千诚幽幽飘出一句,不知为何,廖一汉听出一丝幽怨。
老天爷,他可算出声了,廖一汉长呼一口气:“睡过头了。”
千诚:……
“就是睡太久了,这不,落枕了嘛。”廖一汉耸耸肩自嘲。
“我也落过枕,但都是轻微的,”千诚盯着廖一汉雪白但扭曲的脖子,神色忧虑,“你这看上去挺严重啊!”
好吧,廖一汉暗道,我承认,脖子是僵了,头是有点歪,但……确实没这——么歪。
这不是为了增加效果,提高观赏性吗?
要知道,艺术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呀!
我这都是为了三位观众啊!
“我从小就这样,”廖一汉苦笑道,“可能骨骼比较清奇。”
“我nainai有一个土办法,我十次落枕有七八次都能被她治好,”千诚语气温柔无限,眼底却飘过一瞬微不可察的凉意,随后立刻切换应酬式微笑看向廖一汉,“如果你想试的话,我可以教你。”
电梯按钮上数字七的红光熄灭了。
应酬式笑容,应酬式客套,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廖一汉一颗高悬的心彻底放下了:“谢了,改天吧,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