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扬州某处城郊酒肆。春风拂来,悬挂店门缀于竿头的红色酒旗在风中恣意飘扬,店内熙熙攘攘地坐了几桌来此歇脚的客人。
“好面,好酒!”独坐在角落,一身墨色长袍的少年赞叹了一句,喝完一碗酒又埋头吃面,筷子在他手中上下翻飞,噼啪作响。
“今年的江湖可真是不太平。”店里有人议论道。
“可不是!嘿,江湖哪年太平过呢!”
“听说,那个号称‘白发三千丈’的老头又回来杀人了!”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问。
“胡说八道!去年我可是在江陵山下亲眼见到那老头死在玉柳风的剑下,那个惨烈场景,现在我都记忆犹新!”其中一个大汉粗声道。
“话说,这玉柳风真是了不得,年纪轻轻就当上江陵的家主,还手刃了叱咤江湖这么多年的刀魔圣手。”
“呸!什么刀魔圣手,能比得上这江陵玉家的飞云剑法?玉家此举真是大快人心,为江湖又除去一大祸害!”
“就是,刀法居外,剑道独尊,看来这三日后的武林大会玉家必定傲居群雄了。”
“那倒不好说,现在的浔阳派楚家,不也风头正盛?”
“玉家和楚家世代交好,若是武林大会上为盟主之位大打出手可是有好戏看了。”
“来来来,不多说了,喝酒。到时候我们去凑凑热闹看。”有人端着酒碗一饮而尽。
“可是最近衙门的血案又怎么回事,据说跟白发三千丈的作案手法一模一样……”最先开口的那人又低头嘀咕。
“哼,那些狗官贪赃枉法死有余辜,我看,是他们的报应到了。肯定不是那老头干的,难道人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就是,来来来,再干一个。”
豪气干云的酒碗碰撞声穿过人群,传入坐在角落的少年的耳朵里,少年俊秀的脸上闪过一抹轻笑,然后站起身来,拿起包袱,往桌上扔了一把碎银,出了门。
……
扬州城郊,月上枝头,夜色如墨。
“想必,你就是‘白发三千丈’。”一个持剑的灰衣男子出现在夜色里,轮廓分明的脸上却无波无澜。
背对着灰衣男子的墨袍少年转过身来,用白皙修长的手缓缓摘下墨色斗篷,长长的银丝倾泻而出,随风猎猎而飞,束在额前的玄带下是极其清秀俊美的脸。
墨袍少年拊掌轻笑道:“这大名鼎鼎的玉掌门果然神通广大,居然找到扬州来了。”
“你是什么人,和莫仇什么关系?”灰衣男子有些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现在,白发三千丈是我,刀魔圣手是我,你道我是谁?”墨袍少年取出背上的长刀,寒气逼人。
灰衣男子拔出剑沉声道:“是吗?既然这样,我就替掌门再杀你一次。”
夜风中有些碎碎的雨点袭来,两道黑色的身影忽地腾空一跃,灰衣男子周身寒气凝重,手持厉剑直直地刺向墨袍少年。而墨袍少年长刀横挡,银发飘飘,眼神凌厉。片刻,两个身影交织出一片灿烂的华光,刀光剑影,就是如此。
几个回合后,灰衣男子败下阵来,持剑跪倒在地,嘴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墨袍男子收了刀,悠哉地低头笑道:“剑道独尊?我偏不信!今天暂且留你性命,回去告诉玉掌门,三日后的武林大会,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说罢,转身,背影中飞瀑般飘逸的银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不疯魔不成活。
一家客栈内,角落里坐着正在悠哉喝酒的少年,他突然回想起,他的师父莫仇一生之中只做了两件事,杀人赚钱,比武杀人。
在墙头上,皎洁月光洒下来,一老一小的身影背靠背坐着,两人手里分别拿着大小不一的棕色酒壶。
老者银发飞舞,神采奕奕,腰间一把伏魔刀寒光毕露。小少年的墨发随意地搭在肩上,黑色额带下的脸有些稚嫩,却能看出几分英气。
十二岁的莫青阳有些带着哭腔地问:“师父,我们为什么要杀人”
莫仇喝了一大口酒,不紧不慢地道:“为了正义,惩恶扬善,懂吗?”
莫青阳好奇地问:“什么是正义?”
莫仇继续道:“杀恶人就是正义,正义就是杀恶人。”
莫青阳学着他的样子也猛喝了一口酒,酒很醇,很香,也很辣,很呛,把他的喉咙烧的说不出话来。
“可你收了别人的钱!”莫青阳从酒的烈劲里缓过来。
莫仇大笑:“有何不可,又杀了恶人,又有钱赚,多好。”
莫青阳一口啐道:“你还是为了钱!”
莫仇摇头:“不一样不一样,我只杀恶人,这是一种正义,有些正义注定见不得光。”
莫青阳又问:“那你为什么还喜欢跟人比武?”
莫仇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看着月亮,懒散地说道:“谁知道,可能是太无聊了。”
说罢,莫仇缓缓站起身来,大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