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来了。
冬粟僵直着腰杆,余光注意到父亲的脸色越来越Yin沉,不由得悄悄咬紧了牙关。
“那人”再一次没等他们抵达就借故离开了。这是今年的第三回。
荣远挂断了通讯,骂了一句脏话,却意外地没有拿邻座的冬粟泄愤,而是直接命令前座的大儿子——冬粟同父异母的兄长——打道回府。
荣方一声不吭地修改了自动驾驶目的地。家用小车凭借导航系统,在rou眼可见度不足五米的罕见鹅毛大雪中顺利掉头,重新驶入被称为红星人文标志之一的帝都大桥。
冬粟努力地放轻呼吸,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父亲的反常让他如坐针毡。
这是他被父亲接回家的第十二个冬天。这十二年,除了必要的学习,和给家里帮一点小忙之外,剩下的时间,他一直等待着来自父亲的指示,不放过每一个出现在“那人”面前的机会。
然而,“那人”出现在公开场合的机会本就稀少,还总有办法避开他们——他总能成功避开,无论是冬粟、父亲暗地里送去的另外那些omega,还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什么人。
父亲总是为此大发雷霆,会扇冬粟耳光,用难听的话骂他没用,白瞎了从生母那里得来的皮囊。
冬粟不是不会感觉委屈,但父亲虽然脾气容易失控,平静下来之后总会向他道歉。
他相信父亲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怪自己运气太差了。
过完这个冬天,他就要28岁了,身为omega的保质期即将过去,却一次都没有成功出现到“那人”面前,父亲越来越急躁也情有可原。
……今天这样令人不安的寂静倒是头一次。
“接下来怎么办?”前座的兄长打破了寂静,说出的话反而让冬粟越发忐忑。
父亲没有回答,他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漫天风雪,忽然说了一句:“停车。”
小车缓缓停到了桥边,车辆完全静止之后,冬粟终于可以勉强看到玻璃外的雪景,漫无边际的纯白,和空旷。
因为雪灾,今天临时被安排成了假日来着……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早上看到的新闻,耳边传来父亲不含一丝情绪的命令:
“下车。”
冬粟疑惑地扭头,发现父亲是看着自己的。
“温馨提示,”车载AI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当下外界温度零下二十五度,请重复确认以开启车门。”
“父亲?”冬粟惊疑不定地盯着荣远,试图在他脸上发现一丝唬人的意图。
荣远身形稍显圆润,语气却像眼角的皱纹那般锋利。他重复道:“下车。”
身边车门的锁扣“哒”地一声松了。冬粟无声地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向前座的兄长——荣方背对着他们,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门缓缓地自动打开了一条缝,漏进来的寒风钻进冬粟毫不实用的订制衬衫里,逼他打了一个激灵,情急之下抓住了车门的内把手。
“我会听话的,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冬粟一边和自动门较劲,一边胡乱地哀求着,“我能派上用场的,不要放弃我——父亲!”
他惊惧极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凭借本能抓紧了门内把手,试图坚持到父亲消气。然而,被他视为救世主的中年男性Alpha却不为所动地皱起了眉。
“我什么时候给了你反抗的权利?”父亲周身围绕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沉声道,“开门,下去。”
“……”冬粟的手一瞬间失掉了力气,任凭车门缓缓开启,寒风如鞭子般抽打在他衣料单薄的脊背,和一遇冷就隐隐作痛的后颈上。
“可是我会死的。”他怔怔地想着,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这场号称十年难得一见的雪灾,夸张到了最先进的路面自动除冰装置都来不及融化的程度,冬粟刚一下车,皮鞋连同脚踝就陷进了厚厚的积雪中,狼狈地拔起脚来时,只剩下shi透的白色袜子了。
身后响起车门重重合上的声音,随后是一阵凛冽的寒风。冬粟只是回头动作迟缓了一秒,就已经看不见车尾的轮廓。
好冷,风吹得好痛。这是冬粟的第一个想法。
不该因为担心那件西服外套会压皱,而把它脱下来的。这是第二个。
他站在无人的大桥边,缩着肩膀环抱着手臂,试图留住一点温暖,想要看清四周,却被纷飞的碎雪迷得睁不开眼。
但其实不看他也明白,这种大雪封路的假日,他恐怕等不来好心的路人了。
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
冬粟三年前开始主动请求帮助父亲处理工作上的事务,利用闲暇时间进行了大量的学习和努力,为的就是避免今天这样的结局……可是很显然,一切都白费了。
他终究不具备父亲所认可的“价值”。
风雪凛冽,冬粟只穿着袜子的双足失去了知觉,衣物和头发很快被融化的雪花洇shi,连睫毛上都结满了透明的冰晶。
裤子的口袋里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