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铭心和贺白是跑上来的,晚上医院电梯几乎全部关闭,只有急诊这边的手术电梯是能用的。他们没等那个电梯,一连爬了十几层楼上来。
刚上来,便看到这样的场景。
曲铭心眼睛好,所以一眼就看到,这些人眼眶里忍着不往下掉的泪水。
他叹了口气,轻轻地向前走去。
而贺白在他身后停住了脚步,倚着墙壁,安静的看着曲铭心的背影。
他想知道曲铭心会怎么做。
安慰或斥责,他想知道像曲铭心这样矛盾的人,会怎么处理。
然而出乎贺白意料的是,曲铭心并没有安慰他们,也没有训斥他们,他只是安静的走到这三个人中间,低着头,沉默但极为用力的,向墙壁锤了一拳。
“咚”的一声,rou体与钢筋水泥猛烈相撞的沉闷声音在这安静的手术室外扩散开来。
曲铭心锤的是面实心墙,他并没有搞出太大的声音来,但那低沉的闷响由他的拳头,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
那三个人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混杂着未褪的痛苦与诧异。
他们震惊的看着曲铭心,仿佛他们并不认识曲铭心。而曲铭心抬起头来,紧抿着唇,眼眶有些红。
他板着脸抿着嘴沉默的与他们对视,仔仔细细的看过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然后他上前一步,很粗鲁的一把把他们三个人的头揽过来,蛮横的把他们摁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双手揽着三个毛茸茸的脑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的摁在自己肩膀上,不让他们挣脱也不让他们动,只是安静的,就这样揽着他们。
曲铭心个子高,那三个个子也不矮,他们被曲铭心搂着脖子用一个可笑的姿势蜷缩在那里,可即便这样,也没有人试图离开。
片刻后,贺白听见了他们压抑的哭声。
而曲铭心不再勒着他们的脖子,他松开手,轻拍着他们的背,整个人站的直直的,目光平和而坚定的看着前方。
过了很久,久到那三个人已经哭的差不多,开始觉得自己丢人,想要站直身子的时候,曲铭心突然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他说:“抓住他们,用他们的血祭奠我们的兄弟。”
没有怒吼,没有嘶喊,他只是平静的,用远低于平常说话音量的声音这样说。这话不像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倒像是说给他自己。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让那三个人猛地站直了。
他们的脸上还有未干的勒痕,他们眉头紧皱,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抿着嘴,突然齐齐的给曲铭心敬了个礼。
“回去看看他们吧,这里交给我了。”曲铭心回礼,依旧用很低柔的声音说。
“是!”他们一齐回答,接着便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
贺白在楼梯口站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哑口无言。
曲铭心的做法与他想到的每一种都截然不同,曲铭心根本不需要自恃身份,去安慰或去斥责这些因为失去战友而情绪失控的人。
他只需要站过去,告诉他们他也很难过,但无论如何,他们可以依靠他,他会成为他们的支柱,他会为他们报仇,他会带着他们,送走光荣的战友。
他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和动作,他的眼神就是这世上最动听的约定。
他强大,他自信,他懂得理解与体贴,更长于指导与信任。所以人们相信他,追随他,依靠他。
只是在人后,曲铭心看着那三个人离去的背影,有些疲倦的皱着眉仰起头,放松身体倚靠在墙壁上。
警官牺牲,犯罪嫌疑人被杀,证人生死不明,而凶手却依然逍遥法外,不知其姓名,也不知其所踪。
再加上之前因为郑弘毅的散漫而可能被泄露的数百位警察及其亲属的信息,这些都像定时炸弹一样,压在曲铭心的心头。
“我们会抓住他们的。”贺白看着曲铭心疲倦的样子,走过去站在曲铭心面前,摁住他的肩膀。
他们身高相似,稍一抬眼,便能直直的望进对方的眼睛里。贺白站的离曲铭心很近,胸膛几乎能贴在一起,而曲铭心的鼻息落在贺白的脸上,温温痒痒的,说不出的撩人。
而曲铭心懒懒的望着贺白的眸子,扯动嘴角笑了笑,抬起刚才锤墙的那只手来,伸到贺白面前,颇有些无赖的说:“手疼。”
贺白被他逗笑了,后退一步认真的握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
曲铭心那一下子是实打实的锤上去的,关节突出的地方红了一整片,还蹭破了点皮。
“行了,红花油肯定不会浪费了,你放心吧。”贺白笑着,很敷衍的冲着曲铭心的手吹了口气,“好了,不疼了 。”
曲铭心笑了笑,顺势抓着贺白的手站直,叹了口气,望向旁边手术中的字样。
不论怎么样,他希望王云能活下来。
唐桥在半个小时后来到曲铭心面前。他的眼下带着明显的黑眼圈,衣服头发都乱糟糟的,连平时标志性的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