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桐的心绪混乱非常,他恍恍惚惚地回到了房间。
夏邑和正在床上偷吃从厨房里拿来的花生,看见江桐,指了指一旁的书桌,道:“回来啦?据说今天院里来了一个好心的阿姨,带了很多水果过来,吃完饭郭阿姨平分给我们了,你不在,我就帮你拿了两个,放在那儿了,你自个儿拿。”
江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那儿静静地摆着一个橙子和苹果。
他顿时了然——这估计就是白阿姨带来的。
想到白阿姨,他的脑子更乱了。
江桐坐到床沿边,神色郁郁。
夏邑和向上抛起一颗花生,又用嘴接住,他瞥了一眼身边的人,问:“怎么啦,表情这么不好?”
江桐回过神来,立即摇摇头:“没有啊。”刚说完,夏邑和就一脸不信的模样,他心虚,小声道:“是有一点小事情……”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夏邑和性子虽然大大咧咧,说话也不饶人,但待人却很真诚耐心,明里暗里帮了他好几回,渐渐对他放下了防备,现下自己思绪像一团乱麻,忍不住和他商讨。
“刚刚院长叫我过去,说有一个阿姨想收养我。”
夏邑和挑了挑眉:“你这是在和我炫耀吗?”
一般来说,年纪越大的孩子,越不容易找到收养的好人家,像他们这样十三四岁的,基本就是要在孤儿院待到成年了。而且,国内收养的审核过程很麻烦,一般提出领养小孩的家庭条件都很不错,至少对于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来说。
江桐大惊,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不是这样想的……”他觉得自己解释不清,垂下头丧气的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夏邑和倒是被他这反应逗笑了,摆摆手道:“哎呀,没事儿,你紧张什么呀?我开玩笑呢,你这榆木脑袋怎么想的到这种手段?”
这几天和江桐关系稍微好了一点,他才了解到:这人压根就不是待人疏离冷清,而是太“笨”了,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和人相处,怕招人嫌,所以才战战兢兢不敢人说话,把自己孤立在角落里。
江桐这才松了口气,但却不敢再提了,可夏邑和却不依不饶,道:“你刚说有人想收养你?这不挺好的吗?既然院长都看过了,那人家肯定是清白的,跟那人走呗,总比待在孤儿院好吧?”
“可是……”江桐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心里有一道坎,跨不过去,就走不到未来。
“别人要对你好,你就受着呗,怎么啦,这么好的事情砸在头上都想躲开,硬要留在这,难道还想等谁来找你?”夏邑和又抛了一颗花生,打趣道。
但这番话,却把江桐心头那最后一层遮羞的白纱给捅破了。
他动了动嘴唇,后背攀爬上一阵凉意,引得他指尖都有些发抖,为了不让自己失态,江桐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这里。
他一边走,一边想:原来,他在心底还是可耻的想再见他一面。
就算曾经的关系那么不堪,他还是想……还是想再遇到他。如果离开这里,那么就彻底偏离了上辈子的运行轨迹,彻底断了他最后一点旖旎的念想。
江桐突然停下脚步,夜里的风很大,生生割过他的脸。
可是,就算见了,又能怎么样呢?重复上一世的步调,继续那种病态、肮脏的关系吗?
傅珵,傅珵啊……他蹲**,在心里不断默念这个名字,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感觉生命多了一点重量一样。
当晚,江桐梦到了上一世。
其实梦里大多都是傅珵,他们啼笑皆非的相遇、莫名其妙确定的关系、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的离别。遇见他之前的日子不算快乐,只剩下了缥缈苍白的回忆。
五岁,母亲忍受不了家暴丢下他一个人出逃了,从此他和永远醉醺醺脾气火爆的父亲生活;后来的回忆,就是拳头、疼痛和饥饿,直到十岁那年,父亲酒Jing中毒,死在了小镇河边的那座桥下,他没有其他亲人,连尸体都是邻居们捐钱处理的,连个葬礼和墓地都没有;所有人都在唏嘘,说他可怜,但却没有人愿意接纳他,再后来,就有人把他送到了这里。
十岁多来这里的孩子年纪已经算大了,他性子孤僻奇怪,没有人愿意主动接近他,也从没人想要收养一个看着就养不熟的孩子,被孤立欺负时唯一会维护他的就是院长,等他磕磕绊绊长到十六岁,院长也去世了。
他没有继续上学,跑出去打工了。第一份工作是给人家送外卖,一次下雪天路滑,他为了躲开一个马路上乱跑的孩子把人家的停在路边的车给撞了,车的主人是一个爱玩儿爱闹的公子哥,父亲据说是本市的一位政要,当下就狮子大开口向他讨要二十万。
当时的他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钱?十六岁的他什么都不懂,也请不起律师打官司,只能打了欠条慢慢还。
后来在路边看到一份招聘启事——一家私人会所要找服务生。虽然知道那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但他当时急切地需要钱,这份工资实在太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