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青色袍子的少女傲然地站在烛光所覆之处,单手叉着腰,上半身往后绷成一条弧,而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并没有扬起来去挥斥方遒地增加她的气势,但她立在那里,不高大,且削瘦,却依旧威势迫人。
竹箧子很快被送了上来,解棠从中取出两只衔石鸟符,不顾叶拙目光就坦荡地盘膝坐在屋中央,用椠板垫着写完了两封急信,扶着竹箧子站起后便那两只纸符送入烛火,再一面收好铅椠一面向着叶拙道:“等会我的鬼仆会将你——”
一句话还未道尽,就有一声火花爆裂猝不及防地自她头顶响起,而且还有重物坠地声和弹跳声紧随其后,这可不像是往日里那些被好好送过来的衔石鸟符,谢玉玑下意识地要将自家鬼医拖远,却被解棠挥手止住。她微抿着唇,垂眼看着那满地上乱蹦的玉球和脚前落着的一只并无墨迹透出的洁白纸符。
“——我天!”她低低地叹叫了一声,回头看向叶拙,显出点无辜且自嘲的神色:“我忘了及时给阳癸盛家那边去信了。”
指不定盛家人急成什么样呢,起初刹那间的惊慌过后,解棠平复下来,又叹了一口气,向着也多少露出惊愕神色的叶拙致歉道:“这当口,可能没空闲去给叶大人你找老师傅了,就只能让我的鬼仆给大人你找张椅子了,叶大人不介意吧?”
叶拙当然不能介意,于是解棠就让谢玉玑去搬椅子,而因着此刻还是晌午,解棠则是去找向Yin的窗子,开了一条缝后便开始一盏一盏地熄烛火。
被安置在官帽椅上的叶拙紧捏住扶手,满脸茫然地看着解棠动作,脑袋随着解棠的行走一下一下地转着,直到烛火一片一片地熄灭到了过半,他也被匿进黑暗之中,正在无措之际,肩上突然挨了一记,他仓皇回头,就看见一双发亮的人眼睛兴致勃勃地盯着他:“汝是何人?何故在此?”
扭着头一脸惊恐的叶拙张了张嘴,却没发声,毕竟素质过人,只迅速抿紧了唇,露出个堪称和煦的笑来:“——汝又是何人呢?”
那双眼睛正想答,后头又突然窜出一串吆喝:“监察使大人,没几个人啦,这地方站得下,也别熄那劳什子烛火了,等会乌漆麻黑一片,谁都看不清,可就不好玩啦!”
站至一盏烛火前的瘦长人影一顿,将向前俯着的上半身收回,秉起那盏烛火旋身露出个笑来,低头抬眼道:“殷之自接位以来,还未行至阳癸去见盛家诸位,昨日忙于奔波,一时不察失职,倒累得诸位前辈来为着殷之一个小辈长途奔波——”
她如先前俯身将手摁在叶拙膝上那时一般言笑晏晏,眼角眉梢却没了刚才逼问叶拙的森冷Yin寒:“前辈恩慈体恤,殷之不胜感激,待此间事了,改日定备上厚礼,到府上道谢赔罪。”
这话短短几句,却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未去信的缘由,又叫人听了通体舒畅。果不其然,叶拙就听着他身后传来了不少的笑音,像是对解棠所说的“厚礼”深信不疑一般,那刚刚还在与他说话的那人更是毫不顾忌地笑出声来,迈步走向那还微垂着头的监察使,将青袍少年的肩拍得作响:“监察使客气了,我们这些前辈也不是很称职,竟然放监察使您孤身入虎xue,确保了监察使安然无恙,我们这趟也不算白走。”
解棠唇角笑意不动:“不知阁下是哪位?”
“哦,”那人恍然想起自个好似是忘了礼数不假,赶忙放开解棠,彬彬有礼地作了一个揖,道:“盛家长子盛础润,见过监察使、解家家主。”
而解棠则还是微微笑着,先慢条斯理地回了盛础润的礼,又后退一步,往叶拙身后的那一侧人群深深地作了三个揖,再侧身朝盛础润露齿笑道:“亏得盛家大公子提醒,不然殷之也光顾着去谢人,却忘了自个还没给各位前辈们见礼,此番失仪,还望海涵。”
她执着那盏烛火,笑意无声,没去看盛础润泛沉的眸光,道是暗室不宜谈明事,她现下先将烛火点上,再将这两日所见所得悉数告知各位盛家的前辈也不迟。
众人自是无二话可说。
一席话尽了,一半的盛家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扶着官帽椅背的解棠,另一半的盛家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坐在官帽椅上的叶拙,解棠从容依旧,叶拙也不落下风,笑yinyin地回瞪了回去。
“这么说——”终于有人开口说话,做了出头鸟,尖锐地提问道,“叶家鬼医是为外人所随意驱驰?且事到如此,还不肯说出那文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一半盯着解棠的盛家人转而盯向叶拙。
叶拙看着面前的盛家人——这群人腰间俱是配了盛家火红的长巾子,不少壮年男子身穿火红的道袍,腰系玄色丝绦,而妇女配饰也多见红玄二色,如此服饰统一的一群人宛若祭祀邪灵一般聚在密室之中,真是瘆人非常。
但叶拙却没有像之前面对解棠那般窘迫:尽管解棠很不仗义地自个掩去了所谓文家的那部分猜测,还并不打算帮着掩盖叶家的鬼医效忠他人的这回事,但也说不上有多缺德,起码对于他这么一个藏着掖着的暂时同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与此同时,他也深知盛家人与解棠绝不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