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爷召我去碧梧院问话。我知道是要清算昨夜的事了,不知此去能否平安归来,抄完这段经文,我搁下毛笔,轻叹一声,起身打开房门,晨曦渐暖,杏花迎风开放,这明媚春光自己还能看多久呢?
默默静立两息我才对南玉道:“走吧。”
出了院子,早有软轿等着了。我脚步一顿,随后就如即将压赴刑场的死刑犯般,只等最后一声令下才能得知自己的死期……
软轿一路向北,到了碧梧院,我被请下轿,独自一人进入院子。
自林雪去后,这里就被王爷封起来成了禁地,除了每日洒扫之人,其他人一概不许进入。
时隔五年踏入这里,景物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仿佛与世隔绝,连时间都静止了。
我沿着回廊缓步而行,心中讥讽王爷如此费尽心机的抓住任何与雪公子相关的人事,怎么在人活着的时候不知珍惜,非要等失去了才后悔莫及。真希望王爷能一直沉沦苦海,受那锥心之痛永远无法解脱!
到了雪公子的卧房,我轻轻推门,绕过隔断就见王爷坐在雪公子的床边,倚着栏柱望着空荡荡的床铺出神。
我走上前,淡道:“王爷。”
靖王回神,转头看我,脸上是一夜未睡的疲惫与沧桑。
“你来了。”
他直起身,让我坐在对面的椅凳上。
我瞧着王爷并没有恼怒的神色,心中大定,拂袖提摆坐下,动作行云流水,抬眼就见王爷怔怔的看我,良久苦笑一声,“你学他真是越来越像了,简直如出一辙。”
王爷这是清醒了?
我疑问的看他,他也在看我,眼神里再无往日的混沌癫狂,认认真真的,只是看着我这个人。
“五年了,你也长大了……”王爷很感慨,抬手抚摸我的脸颊,问我,“想出府吗?”
我瞪大眼,不确定王爷此话何意。他昨晚的暴虐还留在我肌肤上隐隐作痛,现在又问起这个,难道是他转性了,不想无理由发落人?
我抿唇犹豫,王爷似是知晓我的顾虑,轻叹道:“心里想什么就老实说罢,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于你。”
你有这么好?
虽然很怀疑王爷的居心,可获得自由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我不能放着机会白白溜走!
“回王爷,寒儿……想出府。”
我低眉顺眼,恢复了以往在王爷面前谨小慎微的状态。
王爷静静的看我,长时间的等待令我惴惴不安,在我以为王爷又要发怒时终于等来王爷的答复。
“出府后你想做什么?”他问。
我怔了一下,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幻梦,轻道:“我想开家酒楼。”
“哦?”王爷有点意外,“去哪开?”
去哪?
我曾经想去首华山,可萧哥走了,我去那还有什么意义?
想了想,我自小被卖进京城,从未出省,也只熟悉京都的风物人情,便道:“若能出府,就在京城选一处景色秀丽的地方开吧……”
王爷沉默半晌,忽问:“昨晚你为何会念出那句诗?”
是说《越人歌》?
我也有些疑惑,不确定道:“那时,有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诉说,我就这么跟着念了……”
王爷的眼睛亮了些许,望着空无一人的地方深情呼唤,“阿雪,是你吗?你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对吗?我知道错了,再也不胡作非为了,你好好看着,我会改的,若你觉得我有改好,能不能现身见见我?”
王爷又唤了几声,室内一片静寂,我忽然有些毛骨悚然,觉得王爷真是疯到深处不自知了,居然会认为林雪魂灵不散,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
若真如此,那林雪该有多悲哀啊!还是赶紧投胎转世,落个清静才好!
我静坐不动,等王爷终于失望了,低头自言自语,“山有木兮木有枝是我向阿雪表白的诗句,倘若他亦有此心,就会回我下句。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当着我的面就给了我答案。幸亏不是拒绝,不然我第一次告白就失败,恐怕再也鼓不起勇气去追求了……他啊,从来就是这样,目下无尘,有话直说,从不搞那些弯弯绕绕,那是因为他觉得你会听谏会改正,若对你失望透顶,他是一句话都不会同你讲的……”
“我以前总是挥霍他对我的容忍,对我的包容,对我的爱……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过很久,可最后,他却因我的自私命丧黄泉……我欠他的……这辈子都偿还不清了……”
王爷说着,泪水又流了下来。
我无动于衷的坐着。
他感到亏欠的人只有林雪一个,可还有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又该何去何从?
我的萧哥,若不是因他步步紧逼,强权压迫,如何年纪轻轻就与我天人永隔?
就算他做出这般悔恨终生的模样,也休想让我原谅!
王爷哭到一半才想起我还在,冲我挥了挥手让我离开。
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