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来了便来了,看一眼再回去也无妨。
杨祁臻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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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地,青石路又叫老古巷、花市,只因为这条街道上全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修建的老院子,里面住了不少花农,负责别苑的花卉供给。
当年为了给陆家别苑打掩护,陆北辰并没有让施工队拆除这里,反而大加维护,让这里保留了最原汁原味的当地特色,与陆家别苑相映成趣,成了陆家镇的独一景。
走在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上,两边都是穿斗房,搭配雨凼、洗衣槽、石磨等老物件儿,一切切,一景景,像极了他小时候的老家。那瞬间,原本因天气原因产生在体内的燥热莫名的就被压下去了,让他内心一片平静。
都是老房子,都是当地的方言俚语,都是哪家哪户的家常碎话。这里他是第四次来,却总感觉走了千百遍——
不是最熟悉的,也不是最陌生的,但……许是触景生情,心里总觉着触动得很,难舍难分的情绪一起来,就显得很奇怪了。
被这种奇怪的情绪包围,一时间,他的脑海里也不合时宜的蹦出几句话。
“我们的小榛子骑大马咯,小榛子将来一定能骑出大山,去外面看看。”
“阿臻,阿臻,阿臻……快跑,快跑,去参军,去参军……”
“杨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我决定啦,比起去看大好河山,我更喜欢和你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你说我都这样保证了,你能原谅我的离家出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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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什么?
他顿住脚步,看向四周。行人往往,几乎都是老人早起了出门散步,根本没有少女的声音。
又是幻听。
大脑传来一阵刺痛,刺痛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大片的空白晕眩。不得已,他下意识的靠在已经倾斜的房墙上,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在闭上眼睛后才好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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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祁臻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光怪陆离,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意识渐渐恢复,思想逐渐聚成一团,变得清明。于是脑子里的那些人和事全都跑光了,让他有几分怅然,但随之,他听见有人用方言喊人,说有人昏倒了,快来扶。
好像……
他睁开眼,渐渐看清自己倒在地上,愕然。
似乎……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
他左右看了下,发觉自己是真的晕倒了,脑子里的怅然全都跑光了,只剩尴尬。
只有尴尬。
一个大男人晕在地上,早晨**点钟的太阳,连中暑的借口都说不出!
杨祁臻慢慢爬起来,靠在墙角休息时有点想扶额。
没脸见人,想挡一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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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中年人跑过来,好心的问他需不需要去医院。他摇头拒绝,在确认自己无碍后才缓缓站起来,说自己可能是低血糖,昨晚熬夜加班,今早又早起,一时没受住才这样。
周围人闻言,倒也不意外,关心他几句后就各自走了。
不过也有唏嘘的。
杨祁臻听到一个老婆婆说,“喇个周生家的女娃子好像也是低血糖,就像他嘞样嘛,站倒起站倒起嘞就倒下去老。学生好辛苦嘞说……”
我……
其实,在这刻,杨祁臻是很想张口去解释一句“学生不辛苦”的。不过这样过于较真,想想还是算了。
而因这个意外,他到底没走完青石路,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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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八岁时,在逃命的路上意外重重,一次不甚撞了脑袋,命大,活着,却失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十九岁时,第一次执行任务,去国外攻击敌人网络,截取情报,任务成功。为了以防万一,他将U盘一式两份给了队友,结果,在回国途中出了车祸,脑震荡,胸腔被车窗玻璃插穿,伤及肺部。
两次事故都伤了脑子,以至于他二十岁受刺激想起童年往事后便出现后遗症,不时出现幻听和幻觉,甚至,会突如其来的头痛。
因为这个原因,他接受了上级安排的一系列身体检查和繁琐的心理测试,等待了半个多月,结果出来,指向“疑似应激性心理障碍”,和他猜测的无异,让人有些失望。
当然,除开这个,还有两个结论。
第一是智力测试结果高出以往。
第二是疑似脑电波段与常人有异。
针对他的情况,上级在经过一番讨论后决定让他转入研究工作,除非紧急情况,不再执行任务,同时,也为他安排了一位主治医生定期对他进行观察治疗。
是以,他这几年时常见面的友人里,多了一个忘年交林长生。
林老是首都医科大学神经学科的终身教授,脑科、神经学科方面的北山泰斗。他退休后,时常和老伴住在重庆,为了生活,也顺便在医院里挂了个名誉职位,只空闲时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