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声,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纪檀音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脑袋里一片空白。他的思绪和动作变得很迟钝,也不敢眨眼,生怕一恍神,师父就不在那里了。
纪恒平静地站着,姿势不紧绷也不随意,泰然面对无数震惊的目光。他年轻时英俊潇洒,老了也自有一股独特的气质,神态温和,慈眉善目,配得上一句“重剑无锋”。
十五年未曾踏足江湖,在场之人绝大多数是他的后辈,好些年轻弟子,更是头一回目睹玉山神剑的真容,个个惊奇地看着,一时忘了什么“夜魔”。
然而死寂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变成愤怒的喧哗,花月影率先喝道:“众位!夜魔自投罗网,快将他拿下!”
“纪恒,好啊,不用我找你,你自己来送死了!”明彪华翻身而起,在空中轻跃几下,三两步奔至纪恒面前,同时号召本门弟子,“给你们的师兄弟报仇!”
紫松会胡寒也遭过夜魔毒手,重伤后武功大不如前,此时见到仇人,怒不可遏,面上肌rou**着,狰狞地朝纪恒扑过去。
知春不甘示弱,打着为玉白师太报仇的旗号,命令手下女弟子加入围攻。
纪恒不见慌乱,解释道:“明庄主,胡会长,知春师太,三位误会了!是有人借我之名行事,试图嫁祸于我!”
“还想狡辩!”明彪华左袖空空,右手执判官笔,直刺纪恒太阳xue,力道沉重。刻不容缓之际,纪恒反手拔剑,架住了这一击。
咚,纪檀音好似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四散的魂魄终于归位,神志恢复清明,他拔腿便往纪恒身边跑,热切地呼喊:“师父!师父!师父!”
狂喜、后怕、兴奋、委屈,千百种浓烈的情绪都聚集在这一声声呼唤中。
纪恒听见了,余光一瞥,低声道:“檀儿,别过来!”
当是之时,胡寒、明彪华及他们手底下十名弟子共同攻击纪恒,剩余数百名弟子则围在四周,手里举着兵器掠阵,时刻准备替换受伤的同门。
纪檀音推搡着外围的弟子,可他们严实得如同铁桶一般,不让他进去。纪檀音正要拔剑,谢无风赶至身后,搂着他的腰,提气轻跃,从三派弟子头顶掠过,落进包围圈中。
“师父!”纪檀音一脚踢在一名紫松会弟子的膝窝,因为未使内力,那人只是踉跄两步,并未受伤。
纪恒一剑荡开胡寒,回身摸了摸纪檀音的头发,无奈笑道:“还是这般冒冒失失。”
纪檀音哽咽了:“师父……我以为……”
纪恒一路颠沛流离,躲避追杀,也是格外艰辛,与纪檀音重逢,心中感慨万千,眼圈微红,只是大敌当前,不是叙旧的好时候,略笑了笑,又转向明彪华等人。
“明庄主,我纪恒行事光明磊落,绝不受莫须有的罪名!你既言我杀你弟子,可有证据?”
明彪华、方浪等暂停攻击,将三人围住,锐利的兵刃指着他们。
明彪华大怒:“我亲眼所见!莫非你质疑我说谎!”
胡寒也道:“当时与我交手之人,使的正是玉山剑法!不是你,莫非是你徒弟?”
说着,剑尖一抖,指向纪檀音。
纪檀音一愣,随即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纪恒右手负于身后,两足微张,稳稳地立着,犹如山岳,分析道:“我并非指责你二人说谎,只是这其中另有隐情。方才我们过了几招,二位都是高手,莫非察觉不到我与那夜魔的功夫有所不同?更何况,我听说他相貌有变,双目血红,五指成爪,我怎会是他!”
“是啊!传闻中不是这样的……”
“说的有些道理!”
除了包围纪恒的三大门派,在场尚有五百余名武林人士,有的出身于中小门派,有的是散客游侠,他们还未遭逢夜魔毒手,仇恨不及那般深厚,自纪恒露面后一直在观望,此刻觉得他言之有理,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胡寒喝道:“少装蒜!”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花月影也开始鼓噪:“一传十、十传百的,自然会有些失误,明庄主,夜魔的真面目,不是你亲眼所见,才传开的吗?莫非你搞错了不成!”
明彪华高声说与众人:“夜魔的面目,确是我亲眼所见,纪恒,你别想狡辩!况且,方才过招时你一味躲避,并未使出玉山剑法,我看不止是假作慈悲,更是负罪心虚!”
斗嘴皮子,纪檀音自然不会输给他,立刻回击:“打你,用不着玉山剑法!”
洗砚山庄众弟子被此话激怒,杂乱无章地喊道:“师父,将他们杀了,为管以师兄报仇!”
谢无风无奈又好笑,在纪檀音后脑勺拍了一下。纪檀音自知失言,紧盯着四周涌动的人chao,小声辩解:“怕什么,有师父在。”
话虽如此,他心里也直打鼓,围攻他们的弟子有三百余人,百倍之多,即使纪恒神功盖世,只怕也难以突出重围。
一名洗砚山庄的弟子大声呼喝,手中钢枪用力一掇,谢无风纹丝不动,长剑横扫,将对方枪头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