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一个月以前,从外地搬来了一对母子,一套学区房直接买在了当地最好的颍川一中正旁边,不过五六分钟脚程,比邻对面尚未整改的大片私房。
一批批的搬运卡车满载上好的家具驶进了这片区域,男人女人们偷偷透过沾满了污渍的方块玻璃窗向外望去,他们看到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正在洋房前的楼梯上站着,白色的裙摆随着微风微微摆动,及腰的长发规整地披散着,整个人显得秀丽挺拔。
卡车缓缓停在了她面前,“咔”地一声,车门打开了,大腹便便的司机一下子从驾驶座蹦了下来,他肚子上的肥rou相当可观,双脚着地的瞬间扬起了满地尘沙。
他加紧两步上前,从裤兜里摸索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白纸,上面还滴着中午吃的炸鸡油渍,油渍晕开如同着重号一般,“范婷 收”三个字瞬间格外明显。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女人,搓了搓手心问道:“范女士,就是这儿了吧?您看我这就喊兄弟们开搬了?”
范婷不动声色地稍稍退后了一步,她伸手将鬓发别到了耳后,微微一笑说道:“嗯,开始吧,师傅们要辛苦了。”
卡车司机将那张油腻的委托单又胡乱塞回裤兜里,连连点头奉承道:“不辛苦不辛苦嘿嘿,能为范女士您尽微薄之力实在是我们的荣幸,就是要是您能回头给个五星好评,那实在是感激不尽啊哈哈哈…”
范婷没说什么,依旧保持着她的微笑,转身走进了屋里。
搬家的工程也算得上浩大,从一大清早就开始陆陆续续把大小物件搬进屋子了,可也忙到下午三点才收工,至此原本空空荡荡的房间被填满,物品都摆放得十分整齐,不知道是不是复刻了她原本的家。
范婷戴上一次性手套,将搬家工人们喝茶的玻璃杯都扔进了垃圾桶,玻璃杯落到大垃圾桶底部“夸嚓”一声碎成了碎片,她又将手套摘下来扔了进去,然而这样似乎还觉得不够,她踩着高跟鞋的双脚飞奔向厨房,高跟鞋跟与地板接触的“哒哒”声与水流的“哗哗”声夹杂在一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某种影视作品中偏执的Jing神病人。
她也可以算是吧,至少现在看来是。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被粗鲁地撞开,巨大的行李箱先主人一步滑进了房间,后跟着一个裹挟着暑气的少年,英气十足的眉头拧着,略显不悦,那对琥珀色好看的眼眸里或许本该是少年人的阳光洒脱,可此刻却只有酷暑带来的烦躁。他后脚进屋的瞬间就连带着大门“砰”的一声合上。
屋内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浓到任何一个人都会捂着鼻子皱眉,恐怕比医院大厅的气味都远胜几筹,可是此时此刻,屋内的两人却无比的习惯。
少年进屋后并没立即找位置坐下,他仅仅只是站着,目光寻找着她的身影
——“妈?”
范婷顺着这声叫唤终于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范迟归,她赶紧按停了水龙头,快步走到了他身边说道:“你终于到啦?真是的怎么现在才到啊,水已经接上了你赶紧先去洗澡,卫生间在二楼走廊尽头,诶对了这地板我还没消过毒呢你先别换拖鞋,还有啊那个……”
范迟归没再听下去,赶紧奔向二楼,留下范婷女士一人还在宣布她的“领地规则”。
范婷追着他的背影又吼道:“臭小子洗完澡下来吃晚饭啊!”
范迟归整顿完之后重回一楼打算吃晚饭。
他和范婷原本在北京生活,因为范婷的工作调度来到了颍川,他今天参加完休业式后就乘火车赶了过来,唯恐他晚到半分钟范婷就会拨打110向本地警察求助,因此路上还没来得及吃点什么垫垫,本市风貌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整个人已经饿的不行了。
就这样,他看到了他今天的晚饭,范婷口中的晚饭
——塑封的红豆面包。
范迟归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他安慰自己道:还好,还有红豆,营养均衡。
范婷抱歉地微笑着:“对不起啊,家里的盘子都还没消过毒呢,今天就将就一下吧,嗯?”
范迟归没给她回应,只是机械地拆开包装,塞进嘴里,灌了半瓶袋装牛nai,起身回房了。
之后的一个月里,当地人都说再也没见到过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和她儿子,如果不是那栋小洋楼的“待售”标牌已经被撤下,人们恐怕都会怀疑那日白天所看到的是不是一场幻梦而已,直到九月份的第一日一大早,本市所有学生开学报到的日子到了,于是那久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在大门口,范婷担忧地看向范迟归问道:“你确定真的不用我送吗?”
范迟归挥了挥手回道:“不用,又不是小孩了你担心个什么呀,走了,拜拜。”
他带上门,回头时恰好看到对面小屋的门徐徐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和他一样年纪的少年,身着同样的校服,正和他一样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他雪白的肌肤逆着朝阳璀璨夺目,一对平眉显得温柔可亲,如墨的双眼顾盼生辉,第一眼就给人以深刻的乖巧温润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