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做了一个混乱的梦。
他坐在泰晤士河岸上的阳伞下,桌上摆着他讨厌的司康饼和英国早茶,转头便能望见对岸的那些工业革命时代留下的巨大烟囱,灰烟将乌云中间露出的昏黄落日藏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许是在吃一个人的下午茶,然而就当他打算端起杯子的时候,河面上传来了一声巨响。
张远感觉到了头顶投下的Yin影,他抬起头,便对上了湖面上那只怪物的翠绿眼睛。
怪物冲着他发出了一声低吼,伸出一只触手向他卷来。
远离危险是人的本能,张远确信自己拿出了平生最好的反应神经,在触手到达的前一刻侧滚躲开,继而拔腿跑向林立的高楼之间。
他跑了很长很长的路,在郊野的草坪上脱力摔倒,看着背后无限伸长的触手,突然无厘头地联想起了橡胶果实。
张远以为自己逃不掉了,于是决定花最后两秒回忆一下有橡胶果实的魔力世界。
但在下一秒他又被人拉进了一辆越野车里,车身飞快地窜了出去,随之而来的触手重重扫过车尾的挡风玻璃。
心脏骤然紧缩之后,张远缓缓睁开眼睛。
因为不习惯光线,睁眼后的前几秒他的眼前是一片空白,只能听见附近有低声哼唱的人声,就像带着彩色毛线帽的雀斑男生踩在刚才梦里那片Yin天里的干枯草地上。
等他能看清面前的仪表盘和GPS的时候,张远才从梦境里分离出来,旋即便注意到了空无一人的驾驶室。
还没等张远来得及产生自己是不是穿到了什么平行世界里的恐慌,驾驶座的门就被打开了。
陈钦弯腰探身从仪表盘上抽了一张纸巾,侧身坐在驾驶座上,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水珠。
“睡饱了?”
“嗯……”张远挺了挺脊背,小幅度地拉伸了一下长时间蜷曲的手臂,“睡饱了,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差不多开到一半了。”陈钦瞟了一眼车载地图说道。
“接下来我来开吧,你休息一会儿。”
陈钦刚好也有点乏了,便从善如流地同张远对调了位置,看着张远在路边透完气从另一边跳上车,豪迈地将袖子胡乱翻折起来,堆在手肘边。
车载音响里不知名的哼唱还在继续,张远忍不住跟着哼了几句,转过头问道:“这是什么歌?”
“跃入水坑,”陈钦从支架上取下手机,“西格斯罗斯的,以前很喜欢的乐队。”
“挺好的。”
“要换歌吗?”
“不要,让我体会一下你的歌单发掘点新歌。”
“那我就要隆重安利了。”
陈钦开玩笑似地说道,整个人像只虾米一样蜷在柔软的座椅里,单手扣上保险带,另一只手在音乐软件里切了歌。
几乎是在前奏出来的一瞬间,张远就认出了这首歌,“Klein Blue?”
“是啊,听过?”
“听过啊,现场的白日密语,”张远一脚踩下离合器,房车重新拐上公路,“本来是去音乐节听别的乐队的,后来在门外被他们吸进去了,然后又从他们听到落日飞车。”
“Burgundy Red,自古红蓝出cp。”
“嗯哼,祝听落日飞车的朋友们早日睡到心上人。”张远向着陈钦歪了歪头,眉毛非常有自己想法地挑了一下。
“睡不到心上人,那就要来个事后烟了,”陈钦看了一眼手机的播放列表,“巧了,下一首是Crush。”
“我怀疑你手里拿的其实是我的手机吧?跟我的歌单一模一样。”
“我在放之前收藏的歌单,叫日落大道。”
“恩......”张远转了一下手腕,目光直落在前方的道路上,“你是怎么......找到这张歌单的?”
“首页歌单推荐,大数据推算所得,但还是挺有缘的。”
张远眨了眨眼睛,觉得有缘这个形容大概是再恰当不过了。
他还记得那个坐在临江而立的大灯牌下的傍晚,他把这几个乐队的歌塞进同一张歌单里,看到暮霭沉沉的远处和无尽的长堤,将这张歌单重命名为日落大道。
这本来只是他的私人珍藏,后来被很多人收藏了之后他偶尔会看看评论,每个人在同样的歌里听到的不一样的故事,也还蛮有趣的。
但陈钦同样也一直收藏着这张歌单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更直白的说,其实只是因为陈钦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他和陈钦原本也和别人没差,是没有交集的人,但从不抱希望的偶然相识到一起愉快地完成旅行计划,再到此时此刻突然发现很久以前就曾经有过交集,巧合如同连环扣一般给他们两个挂上了牵绊,把他曾经幻想过的那种完美契合的灵魂伴侣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不确证自己是不是已经能把爱这个字眼用在他对陈钦的情感上,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看着陈钦半眯着眼睛斜靠在车窗上,他非常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