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黎赶到时,和凝已经被抱回到石床上。
室内的灯火已经点起,光芒微弱,却将一切照的清晰。
她手指上的创伤经过术法治疗已经恢复原样,地上破碎的陶片和倾洒的药也都被处理干净,唯有干涸的血迹还没有清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孩子醒来时有过很激烈的挣扎。
挥退一旁的近侍,他独自走上前,查探了和凝的状况。
一个月前,嫘祖归来时不仅带了姬轩辕,还带来了两个孩子。虚黎召来巫炤时虽有所了解,却并没有多加在意。
结果过了四五日,嫘祖抱着一个小姑娘来了巫之堂,说寻常医者已经束手无策,不得不托付给巫之堂。
这孩子一睡不起,除了呼吸微弱的迹象外,外观看来简直犹如死尸。若非那名少年坚持说她只是入睡,恐怕大家都会就地将她埋葬。
大梦月余,寻常人都觉得奇怪,虚黎却一下想到了半魂莲与巫臷民的记载。
当年巫臷民自异界带回半魂莲并加以培育,是因为这种植物的力量介于虚实之间,可以很好地契合他们的法术;但天星尽摇时半魂莲却使半数巫臷民沉入梦境,带来了可怕的灾祸。
巫臷民分为两派,各执一词,最终是坚持留下半魂莲的力量派获得了胜利的权柄。半魂莲不仅没在巫之国绝迹,更被海岛上的巫臷民带入内陆。
巫之堂培育半魂莲千年有余,未曾发生过这般迹象,加之刻意隐瞒,后人也渐渐遗忘了半魂莲曾经的记录,安然无忧地大规模种植半魂莲。
虚黎身为西陵鬼师,其意志自然不悖巫之堂千年流传的信念。虽见和凝沉睡一月之久,他心中虽有联想,却始终不愿将此事与半魂莲挂钩。
天星尽摇之期还未可知,既非今朝则无所患;再者他已见证四代族长更迭,至今寿数将衰,无力再作变革,一切自然还要留到后代。
西陵人慕强,身为鬼师尤其如此,他已风烛残年,自然不只认实力之强——那孩子沉沦梦境如此之久还能骤然醒来,四肢乏力亦不畏剧痛挣扎到底,其意志自然并非常人能及。
撇去许多杂念,虚黎右手凝起一股灵力,向和凝经脉之中源源不绝地传输而去。
虽说巫之血的力量霸烈无比,巫之堂的术法也不长于治疗,然而多年修炼,以温和的灵力滋养躯体这种小事对于虚黎并不在话下。
不用多久,和凝悠悠转醒。
还未睁眼,她便已察觉到有人为自己输来源源不断的力量,那些力量游走经脉之间,瞬间唤醒了沉睡许久的身体。未知的能量将因黑暗梦境而受到的侵损一一完善修复,甚至有些“溢出”。
双眼睁开又闭起,她缓慢地眨了好几次眼睛,视线终于变得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昏黄的灯光,再是正在为她输送能量的老者。
那老者额上绘有与巫炤一模一样的血色眼睛,其所着服饰上的纹路Jing致繁复、色调稳重内敛,和凝看着他,开口时声音虚弱:“巫之堂……虚黎?”
虚黎没有应答,只是继续为她输送能量。和凝也不再说话,屋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寂静。直到她的面色从极度苍白恢复了些许血色,老者这才停下施法,将布满皱纹的手收回袖中。
“没有大碍,”苍老的声音缓缓淌过耳畔,她看见皱缩的唇一开一合,“修养几日就好。”
“……多谢。”
高傲的鬼师没有应答,只是将干枯的双手交叠置于膝上。他的眼神矍铄而坚毅,带着历经岁月后沉淀的智慧与平和。
“年轻人,将你的梦告诉我。”
原来是有所求。
和凝闭上眼睛,回忆了一番先前的梦,却发觉自己最后竟梦见了巫炤。
真特么晦气。
她为自己的念头感到好笑,忍不住“嗤”地笑了出来。
虚黎只是静静地看着和凝,等待着她的回复。
“……不够。”
仅仅是为她强化身体,这条件尚且不够。
她凝视着绘有巨大眼睛的穹顶,反问:“您知道龙渊七剑中的彗蚀么?”
虚黎审视着她,缓缓道:“七剑之Yin,生而为对剑。”
“我听说西陵冶炼之术扬名中州。”
他立刻便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苍老的声音依旧平静,虚黎心平气和道:“只是条件是否配的上筹码,还需另说。”
“西陵在与我低语。我梦见战争、绝望、非人,我相信这声音会伴我一生。”言语之间,竟有永守西陵的决意。
虚黎没有说话,向来平和的苍老面孔终于出现一丝涟漪,很快又宁息。
西陵的地理得天独厚,不尽在于军事战略。当年先祖立地建城时,因浊气浓重而以格局排布引天地清气镇压。
若是有朝一日战争与绝望降临西陵,又并非人类的手笔,那定是……虚黎简直不敢想象下去。
历经四代,他的见识远远超乎寻常人。这是个神迹不曾消弭的时代,至少虚黎曾经认识过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