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敖丙身体软软的摊在贵妃榻前,慈华宫门大开,面前是炭炉,他单手撑着头看向窗外落下的大朵大朵白色菱花。他脖子上裹着白狐裘的围脖,身上只穿了件孔雀绿的水滴领长衫,腰间玉带也没系,他双眼失神,左手手指上还捏着一本绛紫绘金麒麟纹的奏折。护送雍亲王的使团今日听闻已抵达朝歌,上午方面见使团领队,原本能睡到日上三竿的,但早早起身,现下敖丙好生疲累。
这几日睡是睡得很好,然而昨夜托了某位国公爷的福,自己现下有种纵欲过度的疲累感。
想眯一会儿,但现下若是睡了,估计夜里又要Jing神。明日一早还要早朝,他今夜必须睡好,养好Jing神才行,遂格外不情愿的起身伸了个懒腰,奏折捏在手中一下下拍击掌心,缓缓踱步往右侧间的书房走去。书案上堆了许多国务,然而都是些没什么大用的请安折子,敖丙不屑看,但是临近过年,为表对臣子们的尊重他必须要公事公办的仔细批阅。
这时顾七走进书房,躬身通报:“殿下,长凌长公主探望完皇贵太妃,现下正往慈华宫走着呢。”
敖丙闻言蹙眉。长凌长公主敖凌,是他皇叔父膝下唯二两个女儿中最小的一位,虽然与敖眉不过差了四个月。“正殿备好茶水点心,再叫小厨房熬一碗温补的糖水,记住,要快!”敖丙吩咐道,对于敖凌这个表妹,他向来好感要比敖眉多一些。敖凌的生母皇贵太妃虽是他国联姻,但却出身尊贵,在母国便是郡主,这位皇贵太妃的性子也与大楚宫闱的女子不同。当年敖丙记得,皇叔父很是宠爱这位皇贵妃,所以敖凌,也算是被庆保帝捧在手心长大的。
敖凌此人,心境与性情像极了男子,不拘小节,心胸开阔,眼光长远。在自己携敖清登基后,她本应是大楚最为尊贵的长公主,然而却修身养性,动身离开朝歌游历大好河山,而于五年前回归后,下嫁当时春闱的新科状元韩湘子。这一举动要知道在当时可是震惊了大楚上下所有勋贵世家,大家那时还借此事讥讽身为尊太后的敖丙——以不善待先帝子嗣,为长不慈当做理由,很是在民间大肆嘲讽了一通。
然而,寒门出身的韩湘子却用了仅仅五年,从翰林院一个从九品的小小文官,一跃成为大理寺最得力的少卿。
而敖凌与他,也早早在婚后一年,生下一个儿子名韩朔。他夫妻二人伉俪情深,两三年的功夫,便从‘委屈下嫁’成了神仙眷侣,而就在四个月前,敖丙听闻韩府传来消息,敖凌怀上了第二个孩子,且胎像三个月已稳。
敖丙走进内殿收拾了身上的行头,这时顾七又跑进内殿小声道:“大统领回来了。”
李哪吒方才有事去了趟禁军营。
敖凌手扶孕肚慢步走进慈华宫时,见到关闭的殿门外,国公爷李哪吒此刻正一手搭着腰间狼头刀柄,杵在慈华宫门口前站岗。“国公爷安好。”敖凌点头问好,而后者的李哪吒则毕恭毕敬的拱手鞠躬行了个简单的礼。
殿门打开,敖凌被身边侍女扶着跨进温暖的慈华宫内。正殿的方桌旁早就备好了点心茶水,而敖凌抬眼,她见表哥敖丙此刻正站在上首,虽然姿容清减,并未着大氅金冠,却不减风华。
那一双舒展的羽玉眉和好看的凤眸,灼灼生辉,敖凌叹其龙章凤姿,刚想行礼,却见敖丙走上前来,亲手将她扶着,伺候她到太师椅上坐下。
诚惶诚恐,是敖凌此刻心里唯一的感受。
敖丙虽是尊太后,但到底还是外男,此番扶着,也只是手背轻轻触到敖凌的胳膊。“太后表哥……”她欣喜的这般亲昵称呼,敖丙听罢破功欢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你却还是像个孩子。”
此话不假,便是身怀六甲,体态臃肿,然而在敖凌方才一进殿后,敖丙还是觉得她活泼明艳,像个少女一般可爱。
这便是日子过得滋润,夫君疼爱,儿子乖巧的幸福小女人模样。
“你如今怀着身子,便少进宫来,若是放心不下皇贵太妃,你着人将她接去你的公主府颐养天年。”
“表哥不知,娘是不乐意离开宫里,不然凌儿早接了。”敖丙一早吩咐人煮上的甜羹现在呈上,敖凌一闻,食欲大振,遂也不客气的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吃起来。
殿门大开,他二人跟前有暖炉,敖凌看向不远处殿外站岗的李哪吒,悄声对敖丙道:“表哥,你也忍心让李三哥哥在外挨冻?”
闻言,站的近的顾七抿唇忍笑,而敖丙则面色尴尬。敖凌的夫君韩湘子是陈塘关出身,韩家当年得老国公李靖的青眼,破例让年幼的韩湘子进李家族学,而那时自己与李哪吒长居陈塘关,韩湘子与他二人算是跳阶级的好友。是以敖凌对于敖丙与李哪吒二人之间的事情,其实了若指掌,此次李国公班师回京,敖凌到底又有眼力价,早早就看出他二人定会发生些什么。
“凌长公主注意言辞!”敖丙蹙眉警告。敖凌听罢却是无奈,“表哥,现下就你我兄妹二人,倒也不必守着这秘密了。”
敖丙埋汰的看了一眼敖凌,摇摇头道:“凌儿今日可是专程来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