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吴有走了,他居然又不声不响就走了……
孙贺黎趴在方向盘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他们在孙宅对坐吃饭的种种情景,一会儿又想到那晚吴有拉开他浴袍时强自忍耐的神情,想到前者就忍不住暗骂,明明可以相安无事地一起生活,为什么还要走?想到后者又开始心慌,呆在他身边果真那么难受?
他的心起起落落,某一瞬间还会想,既然吴有想走,那他就放手吧。可这念头甚至没来得及成型就被他自己否决:不行,那人现在身体虚弱不说Jing神也不稳定,更别提肚子里还揣着他的崽,他要放手了那人会好好保重自己吗?肯定不会。
于是又开始血气翻涌,呼吸凌乱——不行,怎么都得找回来,别的不管,他就得亲眼看着人好好的!
孙贺黎抬起头来,观察着四周的摄像头。
手机突然震动,他接起来,是陈慨的电话。
“孙总啊,你怎么这个时间了还没把人带回来?晚上的针还没吊,明天还要做唐筛,吴有他身体什么情况啊还天天这么折腾?不是我说,你们做父母的心可真大,倒是我一个外人天天Cao心,这算什么事啊?这年头不听话的病人怎么这么多……”
一接电话就听陈慨劈头盖脸地唠叨,孙贺黎听了两句,刚要开口说吴有人不见了,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陈慨那头反问,“是吴有自己说了9点前一定回来我才同意他请假出去的,可这都快十点了,我……”
“你说,吴有说了他会回来?”孙贺黎急急打断陈慨的话。
“……是啊,怎么,他又想不回来了?这可不行啊,我开的药水都是配好的,一瓶都不能缺。”
“他去了哪里?”孙贺黎追问道。
陈慨告诉孙贺黎吴有的确是说要回家一趟,他签字时多问了一句什么事啊非得大晚上出门,吴有也就随口解释说是房子的问题。
这么一听孙贺黎就冷静下来,回忆起今天早前吴有曾接过小妹的电话,他脑子里几乎立刻就浮现出一个地名来——莲花湾二期。
莲花湾二期多是拆迁户安置房,吴有早年攒的钱和奖金不算少,可想全款买一套商品房还是有些困难。于是他便借用了一点朋友的关系,从一家拆迁户手里买过了一套二手房,随后简单装修了一下,把小妹从姑姑家接出,住进了这里。这么多年过去,这儿已经是个老小区了。
在怎么也找不到吴有的那几年里,孙贺黎不止一次开车来过这儿。他自然知道吴有那套小房子里住着的只是租客,于是每次来了也不会上去,只在楼下长椅上坐会儿抽两根烟。
这次还没等他开车到楼下,就看见有人披着路灯光慢慢走出来。
大夏天的,就算是晚上,气温也不低,那人却在短袖外还套了件黑色的外套,手里捏着个深色的塑料袋,走起路来略有些不平衡,看得出腿上受过伤——在看到这人的瞬间,孙贺黎才感觉自己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他长长舒出口气,靠边停车,按了车灯开窗喊,“阿有!”
吴有立刻停了脚步循声看过来,认出是孙贺黎后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像误入高速公路的鹿。
他走近来,步子不快,人却有些喘,“贺黎,你怎么在这里?”
孙贺黎探身过去开了车门,“上车说话。”
等吴有坐下,他也不急着开车,“我倒是要问你,这么晚了为什么到这里来?还不跟我说一声?”
“…我来拿点东西,”吴有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小心翼翼地解释,“对不起啊,我以为一趟来回很快的,就没特地跟你说起……但我和陈慨说过的。”
孙贺黎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确认人毫发无损才松口气,指指他手里的塑料袋,“这是什么,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跑到这里来的?”
吴有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是房产证。”
他看了眼孙贺黎,继续说,“我把房子卖了,下周要带着证件去办过户。”
孙贺黎惊讶道,“为什么要卖房子?你很缺钱?”
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卖房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完的事,吴有是早有打算。缺不缺钱就更明显了,自从回到N市,他就没有工作过。之后闹闹住院动手术,吴有也分明说过,他一分钱都没拖,该交的医药费全都交齐了。
孙贺黎当时没放心上,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医院那边该打点的他都打点好了,供心也紧着闹闹,吴有再怎么都是承了他的情,如果交钱能让吴有心里好受一点,他也没必要阻止,反正那对他来说也不是多大的数字。
到这会儿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想当然,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的钱,吴有却要用住了多年的房子来抵。他的轻描淡写,对吴有来说就是千斤重负。
孙贺黎不由地恍惚,他原来也是这样的人吗?年轻时嚷嚷着不靠家族荫庇,毕业了一定要靠自己赤手空拳打片天地,还觉得自己比起平常的官宦子弟都争气,好歹吃过苦受过冷眼,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