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H市的初春三月份没有南方温暖的风和灿烂的光,冷空气依旧凝结起来像锐利的刀刮在人脸上,太阳相比路灯好不了多少——照明可以,取暖差点。
更何况现在是清晨,天还黑着。
张小年左手把包子豆浆抱在怀里,下了公交车,书包已经被挤得有点变形,还裹着臃肿的羽绒服,深蓝色的围巾在脖子上缠了好几圈然后又绕到胸前打结,他快步低头走向校门口。
他身形本就瘦小,围巾一缠脖子一缩就更显娇小,走到门口时门卫大爷敬业地拦了他一下。
“小孩儿,下错站了吧?我们这是五中。”
“我,”他拿下书包,从前面的小包里掏出学校发的身份卡给他看,“我是五中的学生,高一(5)班的。”说完挠挠头,有点局促地抱着书包等着大爷把卡还回来。
高一(5)班,五中传说中的文科冲锋班,每年升一本的概率达到98%,班级排名前几更是名校的代表,张小年是以文科总成绩第三的成绩考进来的。
听说占据第一第二的是一对双胞胎姐妹。
大爷拿着他的身份卡到门卫室窗前,借着灯光打量卡上张小年乖巧微笑的照片,脸上有几分尴尬,嘟囔着把身份卡还给了张小年,“你叫小年,名字挺好听的,是小年那天生的么?”
张小年接过身份卡,小声回答,“是。”
“得多吃点饭,正学习时候营养得跟上。”大爷瞟了一眼他手里的包子,和蔼地拍拍张小年的肩膀。
正好这个时候学校早自习开始的铃响了,威尔第悠扬的《凯旋进行曲》在空旷的校园里回荡。
正是清晨六点半。
“你快进去吧。”大爷摆摆手。
“谢谢大爷。”张小年小声地道谢。
H市第五中学,张小年是这里的高一学生。
进了校门,走过一条走道,两边种有植被,不过现在只有高高堆起的雪和遗世独立的松树,在橘黄色的路灯的照耀下反射着奇妙的光,路的尽头在致远楼分道扬镳,他的教学楼要走过致远楼之后右转。致远楼里面是正在准备高考的高三的学生,张小年抬头时,透过走廊窗户看到教室一排排的灯亮起,里面有人影在走动。
“小年儿!”
张小年停下脚步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他发小——张海。张小年,人如其名,小年出生,张妈妈把词典翻了几遍,看哪个字都觉得不适合她的宝贝儿子,索性就叫小年。他平时和班里同学接触少,和男生基本不说话,说话也是严肃地叫大名,而女同学基本都软软地叫他“年年”,唯独张海这人每次叫他的时候,都要在“年”字后面加一个魔性的儿化音。
“我就知道你得这么早来!一会儿作业借我抄抄。”
“抄作业是不好的。”张小年义正言辞,语气里透着一股好学生的气息。
“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我跟你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张海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这句话我从幼儿园开始就听你说了。张小年心说。
他俩绕过致远楼,面前是更大的科技楼,这才是他上课的教学楼,里面有的教室已经亮起了灯。
张海走在前面,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晃他,“看看,我还给你打灯了,你给我抄抄作业不过分吧?”
“你快收起来,被巡查老师看到怎么办?”张小年忙说。
“这个点他们肯定在祸害那帮高三的呢,哪有功夫过来。”张海满不在乎,还把手机举起来晃晃。
“哎!那边的!你们是哪班的学生!”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张海忙不迭跑进大楼,身后跟着怕黑的张小年。
“刚才那是教务处的主任吧,亏他一把年纪起这么早!”张海哈哈笑着,走在后面。
“走廊这灯……张海……”张小年踌躇着回头去找张海。
“这呢这呢,”张海说着挎上他的胳膊,“十七大八了还怕黑,你这让爸爸怎么放心?”
他一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着,冷不防张小年在他胳膊内侧掐了一下,“你别乱说。”
张海于是去挠他的痒痒,疯闹间到了教室,两人遂休战。
进了教室开了灯,张小年到自己座位坐下。最后一排靠窗,这样的位置让不善交际性格有些孤僻的张小年感觉有安全感。
“快点,小年儿,这边等着你的作业救命呢!”张海火急火燎地催促。
他围巾解到一半,还是立刻去书包里给张海掏作业,“下,下不为例,我就借你最后一次。”
“行行行。”张海满口答应。
学校的上课时间是八点一十,七点半时同学们陆陆续续来了。
张小年吃了早饭正趴在桌上补觉,教室里逐渐喧闹起来,他也不继续睡了,起来把身上披的羽绒服叠好,揉揉酸疼的胳膊,坐在自己前面的张海试卷纷飞,手忙脚乱,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齐头并进。
张海听到他叠衣服的声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