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露挂枝，两人一直练到凌晨。直到在夏日的夜中陈桐商仍然能顺利地凝出冰棱为止。
“那人”对她非常满意，嘱咐她勤加练习后，便转身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人是直接从绝壁飞下去的，其势之迅猛，大概与郑交甫强攀上山没什么区别，若是叫人看见，必然又是一段传奇。
然而并没有人。
“那人”不过纵身一跃，在漫天云雾中，有如狂狼中的一叶小舟，连衣袂都没飘上一飘，刹那间就从眼前消失了。
陈桐商本沉默着，看到这一幕时却不由向前冲了两步，徒劳地伸了伸手，叫道：“前辈！——”
“你为什么要投入权相门下？”
没有回应。
万千金芒徐徐刺破了白雾。
这个时候，游其雨应该已经在朝阳门外等着了。
希望他一切顺利吧。
陈桐商暗暗祝祷。
她随便绕了两圈，待闻到百合并着米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后厨。
她抬头，只见一个绿衣女子正在厨房中忙活着。
此人未曾见过。
难道是。
陈桐商刚要开口，那少女转头惊叫了一声：“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是谁！”
“我——”
“啊我知道了，你就是‘山鬼’对不对？二叔和我说过！”
“二叔是——”
“啊你好有气势啊，一看就是剑法很厉害的样子！改天教教我好不好？”
“你的剑好独特啊，很厚的样子，是不是很重？”
陈桐商终于找到机会说话，道：“……不是很重，里面是木头做的。”
“哦！”那少女道：“真别致！”
她扭头就把这些抛到了脑后，拉着陈桐商的手到正沸腾的大锅前，掀开盖子给她表功：“姐姐，你看我煮的粥怎么样？本来我是想煮小米粥的，养胃，但二叔说他不喜欢小米，喜欢百合，所以就换成白米百合粥啦，我先给你盛一碗好不好？”
陈桐商还没习惯手上温热的触感，少女立刻放开了她的手，麻利地舀了碗粥，塞到她手里：“姐姐你快尝尝！你的手shi冷shi冷的，快喝两口暖暖身子！”
陈桐商性格淡漠，一个陌生人递给她的东西自然是不会入口的，何况她也并不很冷。
正要拒绝时，瓷碗中白粥的味道一缕缕地飘了起来，熬出米油的烟火香气伴着百合极轻极淡的清香，普通却诱人，结结实实地在她的五脏中打了一下。
饿。
她几乎要怀疑这女孩子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术。
虽然但是。
必要的谨慎还是要有的。
陈桐商拿袖掩了一下，手腕上的银镯子在满得溢出来的粥中浸了一会。
她再提溜出来时，那镯子依旧光亮如初。
没有问题。
好。
她迅速放下了挡着的手臂，双手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清脆的百合，粘糯到几乎入口即化的米糊，还有其中一味不知道是什么的作料，如果江湖上有一个米粥红榜，她一定会把原来第一的那个划掉，再用上好的黑墨，以草书写上自己手里这碗粥的名字，以及它的制作人。
“……你叫什么名字？”陈桐商放下碗，拿袖子抹了抹嘴，问道。
少女被她豪迈的姿势惊呆了，结结巴巴地答道：“顾、顾晴夕。”
很江南的一个名字。
但陈桐商第一反应不是称赞，而是暗道：果然。
她就是二哥请来的那个开阳城名厨。
虽然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姑娘，可是谁能想得到，她居然年龄这么小，比自己还少上两三岁。
陈桐商点点头。趁她还没回过神来，继续问道：“那‘二叔’……是？”
她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却不大敢说出口。
顾晴夕伶俐，听到此问，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欢快道：“就是请我来的那位少侠啊！”
“他在你们剡山，不是排行老二吗？这是他自己告诉我的呀！”
陈桐商彻底不知道该有什么感觉了。
二哥。
……二叔？
他年方二十五，是大了你一些，但。
倒也不必。
还有，二哥那个性子，会和一个陌生人说那么多吗？连自己喜欢百合不喜欢小米都说了？
这恐怕连师父都不知道吧？不是，平常喝小米粥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啊？
不。
他从来就没有表情。
陈桐商费劲地想象了一下，实在想不出二哥说“我喜欢”时的样子。
赵伶比她大九岁，陈桐商有记忆的时候，赵伶早就修炼得平心静气，像是抓毛毛虫吓林台行的这种行为，放在赵伶身上可能只会见到缓缓放生的情景，连弯个腰都像是观音大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