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雯尝试着将车倒退进停车场的车位里。雨停了,天边若隐若现浮出彩虹的飘带。关闭雨刷器,熄火下车。将钥匙揣进兜里的时候,手背碰到新生的沾有露水的草叶,凉意顺着敏感的神经刺入,她胸膛里那颗躁动的心这才逐渐平静下来。总要面对的,她这么和自己说。一定要面对的。
一定要赴约的,刘诗珥果然在店里等着自己。她已经早早点好了饮品,正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是没有察觉到李雯的出现,还是刻意不去关注。李雯看见刘诗珥露出笑容——那样淡,如同壁画上明月周围勾勒上去的一轮浅光晕。或许她正在看彩虹?她和彩虹一样美得摄人心魄。
“你来了。”
刘诗珥收起笑容,像拢合一把扇子。
接下来的话题无可厚非。关于过去的生活、校园的台阶,还有那些新的朋友、旧的花草。你生活得如何?头发又长长了。两人都尽力去避开敏感的话题,像在小心翼翼绕着球场跑八百米。
有没有新男友?刘诗珥忽然这么问道。
蜘蛛网一样脆弱的回避被她打破了。那些丝线和细屑抖落下来,掉在李雯的心上。李雯探出手去抓住那只汤匙,在镀有金边星座纹路的咖啡杯里搅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不是自己的星座。明明知道这件事和刘诗珥无关,可是还是隐隐感到有些失落。
没有,…你呢?
有一个新男友,姓张,对我很好。刘诗珥笑得那样不自然,像是在说抱歉。
哦,…哦。那他知道你来和我见面吗?
知道的。
你是怎么向他形容我的,一个很久没有见面的朋友?一个过去相处得很好的同学?这些Yin沉的想法在李雯脑海里迅速的闪过,又立即被她关进内心最深处的匣子里。她闷嗯了一声,说那很好,任汤匙在咖啡杯中绕出一个个饱满的弧度。
后来又说了些话,不过都无关紧要了,味道淡薄得像开胃菜。最后以一个打给李雯的电话告终,这个不速之客给这场尴尬的会面匆匆画下了句号。付过账,李雯拿起手提包要走了。刘诗珥停在座位上盯着冷掉的咖啡发呆。良久,她开口,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她说:“李雯,你还欠我一场恋爱。”
李雯愣住。
故事就此被打破。
——
那个时候,对这个学校而言,李雯像是偶然迁徙而来的蒲公英种子。其他的植株早早扎根抽了枝,她才落到地面上,没有一棵植物可以攀谈的。所以,李雯对周遭的一切事物都不太习惯。
最开始的生活很糟糕。自我介绍,千篇一律的作息时间表,老师讲课时那不高的课堂效率,一切都让李雯昏昏欲睡。天气晴朗的时候,蝉在外面发出求偶时的聒噪声,同龄人则在Yin凉处进行着拙劣的调情。
再到后来的秋天。世界萧瑟下来,单薄得听不见丁点儿声音。李雯独来独往,从走廊向下眺望,远处的山脉连成一片片翘起不平的青色褶皱。山有河流被弄皱后的形状。喜欢那样的连贯,好像手指顺着流线的方向就可以逃到远方。
逃出这座城市。
就是那个时候遇见刘诗珥的。已经忘记了初见时候她是什么样子了,印象里她梳有刘海,马尾乖顺的从脑后流淌下来。喜欢她。喜欢她笑的样子,喜欢她画画,喜欢她会戳毛毡。那个时候的时光瘠薄,肥大的校服一遮就是整个秋天。
喜欢她。是哪种喜欢,朋友的喜欢还是同学的喜欢?或者两者兼有,李雯不敢再想下去。她想到一种与社会背道而驰的情感。犯法吗?不犯法,可为什么这样让人难为情?那就只好说喜欢她。
学校后面有条小路,有一次李雯去找她,给她送自己亲手做的水煮rou片和饺子。刘诗珥是怎么评价饭菜味道的?李雯忘记了,但刘诗珥和她手拉着手从崎岖的小路走下来。那时候天还很冷,李雯眼睁睁的看着落日的红霞一点一点的消弥下去,天空的边缘掉落出几颗水银做的星子。
陪李雯等车的时候,刘诗珥将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说要注意保暖。衣服是温热的,上面残留着刘诗珥的味道,好像刘诗珥从后背贴过来。她忽然无缘由的开始恐惧孤独,想带着刘诗珥一起逃离。
她想问:“刘诗珥,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离开到哪里去呢?想象里那个刘诗珥这么问她。
是啊。离开到哪里去呢?李雯也说不准。日子变成了掌心里的沙粒一点点的流失下去,她们就在沙的间隙中生存。偶然告诉刘诗珥说自己要离开了,比起这件事本身更想看她会显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希望听见她说“李雯,我希望你留下来。”至少希望自己能真实的影响过她的情绪。刘诗珥,我可能会离开啦。
是什么时候呢?
我也不知道。
她们在杂货店的货架前绕来绕去,挑选那些铮亮得闪闪发光的钢笔,反射的灯光几乎要让李雯感到眩晕。会离开吗?刘诗珥愉悦的在她旁边提起大象。会离开吗?李雯在这么想。抱着大象去见她的时候,在万达的影院门口用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