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日渐凉下来,连续几天见不到太阳,人心闷闷的。
宿宁站在母亲的墓碑前,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墓园四周树木苍青,林荫间偶尔有鸟群打破寂静,母亲慈祥的面孔定格在墓碑上,七天了,宿宁觉得她一定能看见自己。
中秋之夜,宿宁接到电话片刻不迟赶到医院,母亲在抢救,小姨在哭,看着抢救室的门,心被Yin霾一点点吞没。凌晨,那扇闭紧的门终于开了,两个白大褂来到宿宁身边说了许多话,恍惚中,只有两句进了耳朵“消化道出血,引起继发性感染,病人已经深度昏迷”。
“要怎么治?”宿宁问。
“患者进食梗阻,肠&道外营养补给基本失效。”一个医生回答。
“输ye也不行么?”宿宁沉声问。
“你可能没懂,患者吸收不了。”医生解释。
“她会死?是不是?”宿宁手在抖,声音却异常冷静。
医生没有回答。
“她还活着吗?”宿宁盯着白大褂追问。
“理论上讲,是的。”一个医生轻声回。
“还有,多久?”宿宁问。
“这正是要跟你谈的,病人现在的情况很复杂,身体器官逐渐衰竭,但并没有脑死亡,最多坚持到明晚,家属进去看看吧。”医生惊讶于眼前姑娘的冷静,如实陈述。
“我们可以一直住ICU,能不能想办法延续病人的生命?”周煦晖轻声问。
“家属心情可以理解,可医院的医疗资源有限,癌症晚期进ICU价值不大,还是快进去看看她吧。”医生说完转身离开。
宿宁定了定神,向抢救室走,拒绝了任何人的陪同,推开那扇门,眼前一片白。
周煦晖试探性联络周曦,正巧中秋值班的周曦二话没说火速赶过来,了解情况后再次找来了施救医生,当着周煦晖的面问了问,医生直接了当说ICU肯定不会收弥留患者,这个病人坚持不到早晨。周煦晖不知怎么办才好。
宿宁从抢救室里走出来,面色冷峻,眼神哀伤,来到小姨身边轻声说:“让妈妈走吧。”已经哭得意识模糊的小姨一愣,瞪大眼睛猛地抓着宿宁的衣服大吼:“那是你亲妈!缺钱小姨给你!让她能活多久活多久!”
“妈妈实在太疼了,让她解脱吧。”宿宁说着扶住周煦晖的胳膊。
“当年所有人反对,逼着你妈去医院做流产,她没放弃你,你就这么回报她?”小姨哭着愤恨的说。
宿宁看着跪倒在墙边的亲人不再说话。
医院按照宿宁的意愿,把病人送回了病房,清晨,病床上的女人停止呼吸,病房里没有哭天抢地的画面,没有痛不欲生的场景,周煦晖看着宿宁冷静有序的处理一切,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老干部骨子里的硬和冷可佩也可怕,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她,应该做不到这么“狠”吧。
母亲下葬的那天,宿宁滴水未进,恍惚倒在周煦晖身上,缓了缓,说了一句话:“我是孤儿了。”周煦晖心疼不已。
......
墓碑前,宿宁渐渐回过神,转头看了一眼周煦晖,拉着她离开。周煦晖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问,默默跟着。上车前,周煦晖看到宿宁的嘴唇已经干裂了小口,脸色蜡黄,短短几天眼窝也凹陷了,于是不再耽搁,一路疾驰,回到家,用最快的速度煮了一锅稀粥,与其说粥不如说米汤,一口口喂给她。
“这段时间别去上班,在家好好休息。”周煦晖语气不容反驳。
宿宁仿佛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一点点打开,里面是各类票据。
“零零碎碎加起来,45万,这张卡里有20万,剩下25万,我写个欠条给你。”宿宁说着把档案袋摆在桌面上。
“一定要跟我算这么清么?”周煦晖脸色微变,忍着不发作。
“煦晖,你了解我多少?”宿宁低头盯着桌面轻声问。
周煦晖愣住了,放下手里的碗,坐在宿宁身边。
“你从没问过我家在哪里,几间屋子几亩地,家里几口人,是没打算跟我有未来么?”宿宁面色疲惫声音却很稳。
“我不是...”周煦晖刚开口便被打断。
“煦晖,让我说完,这小两年的时间,我妈在医院,那就成了我的家,你去过,见过,改变过,如今那里不是了,如果我是坏人,就此消失,你连找人的线索都没有吧?”宿宁很认真。
周煦晖一惊,竟不知怎么回答。
“也许你觉得借给我的这些钱微不足道,但我不能装傻,我想要干净轻松的爱,只要你的人。”宿宁看着周煦晖的眼睛说。
周煦晖点点头,回想自己曾经的恋爱,似乎都没有刻意问过对方的家境和经济情况,也许真的无所谓,也许真的没想着走到最后,也许真的自己没那么认真。
“去睡会儿吧。”周煦晖看着Jing神不济的宿宁劝说道。
“还有话,没说完。”宿宁轻声说。
“不着急,明天说,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