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羡屡被嘉奖,有的是人眼红眼热,此时爆出男妻的事,旁人更是在背后编排。常羡路过,不时就有人掩鼻嗤笑。
世风如此,也是无可奈何。
杨飞鹤整日在家中,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只是这常羡周遭像裹了一层寒气,不苟言笑起来,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
杨飞鹤心里也压着事,睡的不安稳,好几回他揉着眼睛起身,都看到自己的夫君在凌冽的屋外驻足。杨飞鹤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也不忍去打扰。他瞧着站在台阶下的常羡,束发宽袍,立骨若竹,与星辰相映,却多了几分寂寥和惆怅。
等为对方披上挡寒的厚衫,常羡便会转头,看到杨飞鹤夜露而出,穿的单薄,眉心就会微微蹙起,揽着人回房去睡。
杨飞鹤本有些害怕常羡会再有什么床上的需求,他一想到前事还是有些紧张。但常羡却是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常羡时常的沉默,未再有什么戏弄和伤人的言语,连杨飞鹤说大酒伤身,让他少饮些,他都应下了。
夫妻间本应礼敬,但杨飞鹤觉得,这样的客气倒像是疏远了一些。
已经调去御史台的祁济棠突然在出宫的路上截住了常羡。常羡还以为他是来商量公务的,祁济棠却把人拉到了馆子里。
祁济棠一向严肃,少有这般笑盈盈地盯着人看的时候:“常侍郎竟也娶了男妻进门,实在没想到啊。”
常羡道:“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说完准备起身走。
“哪里的话。“祁济棠忙劝住他,”我也只是高兴,能这几部中遇到个境遇相似的。“
境遇相似…..常羡恍然,重新坐了回去,手里拿捏着酒杯,却不曾饮下。
祁济棠见他不语,以为他心中烦闷,劝解道:“我猜你就高兴不起来,不过那些人一直都嘴碎的厉害,不用理会。”
常羡动了动嘴角,算是回应了。良久,他问祁济棠:“你….是为何娶了男妻?“
祁济棠夹了一个花生米,笑了两声:“因为穷呗。“
常羡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些吃惊。
“家中本就不富裕,兄嫂更是刻薄,家慈一过世就急着分家。他们欺我,嫌我只吃不赚,为了省礼钱,给我娶了一房男妻,只给分了我一间茅屋,薄田也就几分。“就算时隔多年,祁济棠提起时也是眼色鄙夷。
常羡说:“但我听说祁兄夫妻二人关系好的紧….“
提及家中的男妻,祁济棠的眼神倒有些暖意。他笑着摇摇头,说:“我也是被猪油蒙过心。总觉得世人都看不起我,心中愤懑不已,总觉得娶了男妻是讽刺我屡试屡败,连带着看我家同舟也不顺眼。可同舟是个老实人,成亲第二日就下地干活,处处待我很好,也不恼我全然把他当了空气。”
说到此,祁济棠重重地叹了口气,连带着常羡心中也沉了几分。
“我们那边陲之地,土地贫瘠,后来我才发现,同舟再辛勤劳作也是艰难度日。有一日我竟发现他给我吃的虽是粗面,但他自己却偷偷地嚼糠。同舟虽是家中苦寒才嫁于我,我待他不好,他却处处维护。我这才幡然醒悟,管他世上的人都见利忘义,是不是黑心,只要有一人能与自己相濡以沫,有一个爱我护我的人,别的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是男是女又如何呢?我那时苦读又挣不到功名,真看不到希望了,想着去当个教书的了事,不然就随同舟下地,好歹补贴家用。但同舟却死活不肯,只让我安心读书,说是万事有他,就算我不中举,也要守住读书人的风骨。我心中甚是感慨,而立之年才看破自己的心魔,放下了名利之心,摆正了心态,加倍努力,过了好几年才中了举。”
常羡抿了抿嘴唇,垂着头,脑袋里想的都是这几日杨飞鹤悄悄地看过来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有不解,看起来孤零零的,却又透着几分期盼的神情。
他忽然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仰头一口喝掉,企图用辛辣之气盖住胸中的燥郁。
“我还以为是太子让你来劝解我的。“常羡瞟了一眼祁济棠,”这….看来并不是了。“
祁济棠有些莫名:“你总提太子做什么?太子这回被禝王的母妃设计,到皇陵守了这些时日,才让禝王钻了空子,做了好些动作。太子虽然对我有知遇之恩,但我也不想拂了自己的本心,所以不曾站队结党。我看太子和禝王倒是都看上你了,不过,这些权贵啊…….“
祁济棠摇头,尽在不语中。
常羡一听就觉得头痛,便岔开话题:“那祁兄夫妻也算是苦尽甘来,也不枉他相守多年了。
祁济棠又给两人各自倒上一杯:“说起来,我是欠他良多。我本是在西北之地做个芝麻大的小官,前两年,太子还是蕴王的时候,忽然亲自到边陲之地看察军务,不知怎的就提拔了我。这才一级一级地一路做到了京城。“
祁济棠忽然郑重地又给常羡敬了杯酒,还行了个大礼,这倒把常羡唬的怔住了,忙问他怎么了。
一向淡漠黑脸的祁济棠竟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