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逐渐弥漫起来的白雾,被道路两旁相继亮起来的灯光照出一团一团的黄色。天空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冷冷的蓝色里,还依稀可以看到率先冒出头点点的星辰。
纽约这这两天夜晚的温度飞快的下降,白天还穿着长袖卫衣的我,晚上就傻眼了,我站在南枢的办公室里,望着窗外——呵气成霜,冰冻三尺。
“冒昧的问您一句,你这是想体验冻美人?”她脸上的表情可一点都不冒昧,自然极了,南枢耗子Jing一般尖厉的声音从我身旁幽幽的传了过来,在诺大的警局里,仿佛深夜里隔壁邻居家传来的广播。
我有点习惯性的提不上来气,一般人,我是指像我一样的一般人,听南枢讲话都是这个样子,她的嘴里无时无刻的不在喷射着浓硫酸,我侧过头:“你刚才背着我吃什么了?眼镜蛇毒吗?”
南枢翻了个白眼,她有种不屑于和我说话的感觉:“算我求你了,学学知识吧,看看书吧,提高一下你的品味和学识行吗?沈穆帆他们家的狗都知道,吃书要挑贵的吃,还得挑纯牛皮封面的,你呢?”
我在一串密集地加特林子弹啪啪啪啪的扫射中,败下阵来,我感觉自己的脸被她的话憋的有些泛红,“那个,是不是该跟我说说那个纹身的事?”不得不说,转移话题我是一把好手。
“纹身?”南枢从我身边走开,打开了她办公桌对面的柜子:“什么纹身?”
“Tina 的纹身。”我解释说,“你下午跟她说,认出她是因为她的声音,但事实不是这样吧?”
我快步走到她旁边。
“我们白天在Gerry家里的时候,那个时候你抢着跟她打招呼,后来还一直盯着她的手腕看。我原本以为,那个纹身让你想到了她受审时候的照片,但是下午我看到她以前的照片的时候发现,她当时手腕上根本没有东西,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纹身的?”我两只手扒着柜子的柜门,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着。
“拿着。”南枢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外套递给我,她关上柜门,又走向门口,左右看了看,然后把办公室的门也关上了,她回过身,眼睛里烁烁放着Jing明的亮光,像极了饿了三天之后突然看到腐rou的斑鬣,我突然感觉她笑的有些可怕:“可以啊,看来你在你们那个学校还学到了不少。”
我打了个寒战,胡乱挥了挥手,把她从门口拽了回来,想让她快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相是,其实我和Rebecca勉强能算是,老相识。”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我把外套穿上,警局不像她家,既没有开空调,也没有装暖气,入骨的寒意正透过窗户的缝隙争先恐后地钻进屋子里,我接过外套,穿在身上,顿时温暖了许多。
“还记得以前高中的时候吗?我成天拉着你,给你讲国外各种稀奇古怪的案子。”她问我。
我点点头。
南枢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就基本没怎么好好上过课,当我们还在因为整数集而忙的天昏地暗的时候,这个女人,已经开始抱着微积分啃起来了,当我们还在跟过去进行时和abandon吵架的时候,这个女人,已经一只脚跨进英国大学的校门了,当我们还在《前赤壁赋》打得水深火热的时候,这个女人,已经看完了二十四史并且即将攻略《康熙字典》和各种咿咿呀呀的昆曲了。
所以,她的书包里除了该有的课本没有之外,基本上什么都有,她成天都在研究各种各样的凶杀案和犯罪。
“Rebecca当时很漂亮,她爸也很有钱,国外的各家小报都在报导那个案子,但是时间一长,他们也都没兴趣了,但是我有。”她走回到办公桌,坐了下来,“我当时沉迷于她是否真的有罪,所以,我给她写了信。我在信里毫不掩饰的写了我对她的生活,和她父亲死因的种种疑问。”
“她给你回信了是吗?”
“对,包括她在庭审的时候,我们一直都有联系。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的。”
“那……那个纹身呢?”我走到她对面的椅子旁,坐了下来。
“庭审之后有一次,她在给我信里提到过,她想在手腕上弄一个凤凰的纹身,象征着她受过磨难之后,涅槃重生。”
“那她今天为什么没认出你?南枢,这个名字多特别。”我问。
她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垂了下去,她的眉头有些褶皱,说:“你以为当时的我,在所有人面前都那么有自信吗?”
我瘪了瘪嘴。
难道不是吗?
“我那段时间一直用的另一个人的名字。”她顿了顿,“南桦。有段时间,我一直是用这个名字,在和别人写信。”
“南桦?你哥?”我有些讶异:“你用你哥的名字和别人写信?”这女人什么恶趣味?
她再一次送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说: “我没用多久。但是,南桦和Rebecca的通信恰恰成为了通向罪犯心理的,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