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天色不同以往的Yin沉,月亮躲在云层后面,半点光亮没有。
丫鬟提着灯笼照亮小姐的房间,昏黄的烛光打在小姐脸上。
小姐正睡着,迷迷糊糊间被推醒了。
丫鬟轻轻推她,“小姐。”
小姐睁开眼,迷糊地看她。
丫鬟抖开怀里的厚厚的绒毛披风裹在小姐身上,“夫人叫您过去呢,去那里睡吧。”
小姐半睡半醒间被推去了母亲房里。
夫人正在房里坐着,看到后立刻过去把她搂在怀里。
小姐在重重包裹间抬头看母亲,夫人揉揉她的脸,把她带到床上,搂着她,“过来这里睡,娘亲看着你。”
小姐困得厉害,趴在母亲怀里没过一会就睡着了,没看到母亲忧愁的面容。
次日醒来,不仅母亲,丞相也在。
父亲坐在外厅,母亲站在他边上,低垂着头,两人凑在一起正在低声交谈。大多都是母亲问,父亲应着。过了一会儿,母亲不问了,抬起头来用帕子掩面。
小姐坐起来摇铃,昨晚睡觉压住胳膊了,整个右臂麻麻痒痒的,许久之后才抬得起来。丫鬟进来为小姐更衣,
穿戴整齐后小姐走去外厅,父亲还坐着,母亲却站在背门处,悄悄抹眼泪。看到她了,过去搂过女儿坐下。
母亲哭的这么伤心,小姐也有些难过,拿出帕子给母亲擦眼泪。
夫人低头看她腰间的玉佩,又摸了摸。
两家相交已久,夫人和陆家夫人更是闺中好友。陆夫人喜欢女儿,小姐出生后常带着陆晋华来串门。
一开始陆晋华只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包被里的软团子。他天生黑得发亮,见了这么白白嫩嫩的娃娃之后总是羡慕,忍不住戳她,总是把还不会转头的小姐戳哭。
后来小姐大一点了,渐渐能笑能坐了,陆晋华才控制住自己的贱爪子好好跟小姐玩。他对小姐有着出乎寻常的耐心,手指被拿来当磨牙棒也不生气,炸毛的小狮子偃旗息鼓,很温顺得任她咬,还怕自己的手不干净每次都要用皂荚反复搓洗才肯罢休。时间长了小姐越来越粘他,也越来越爱欺负他了,可黑小子甘之如饴。
八个月的时候小姐会爬了,活泼的不行,小小的屋子关不住她,一个看不住就爬到门外了。夏天野草肆意生长,将小姐细嫩的身体磨得通红。这可把陆晋华心疼的,不大的身子抱着比他还小的小姐呜呜哭。
后来夫人花重金买了波斯的毯子铺在小姐常去的地方。可六月的毒太阳照在小姐身上,她还不知道热是什么东西,身上就被汗捂了厚厚一层痱子,白白的脸也开始晒黑了。陆晋华便撑着伞跟在小姐身后,她爬到哪,陆晋华就跟到哪。
有一次夫人调笑陆晋华道:“这么上心关照,是想讨到你家里做媳妇吗?”
小孩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两家夫人却上心了,相约去玉器铺打了两枚玉佩,送给两家孩子,正式相约结亲。
玉佩分开是两个月牙,合起来则是一个圆玉盘。小姐的玉佩上刻了晋字,陆晋华的玉佩上刻了琦字,是小姐的闺名。
潜移默化间,陆晋华还不知婚姻为何物的时候,就已经将小姐当做自己未来妻子对待了。
自从两家结成娃娃亲后,夫人就再也没见过这个玉佩了。如今再一摸,表面圆润了不少,不再棱角分明,透着盈盈的光泽。小姐也低头看。
母亲忽然大恸,捂着嘴说不出话来了,脸埋进小姐肚子里掉眼泪。小姐就一手攥着玉佩,一手搂着母亲,看向父亲。
父亲的声音很慢,似乎很累,他说:“尚书府走水,全家上下七十多口……无一生还。”
尚书府……
是陆晋华的家……
小姐记得他家里有一颗樱桃树,以前她跟陆晋华在树下玩的时候,被树上掉下来的虫子蛰了脖子,哭了好久。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里小姐都不喜欢吃樱桃,也不想去尚书府玩。是陆晋华软磨硬泡废了好大功夫才把她哄去的。
不久前小姐去找陆晋华玩,可是他不在家,大门紧闭着,小姐就在门上插了一支梅花……不知道陆晋华看到了没有……
梅花的根是陆晋华移来的。彼时陆晋华跟随陆尚书出城,在一个村子里见到一棵梅花树。父亲在同乡长说话,陆晋华偷偷溜出去挪了一棵幼苗,结果陆尚书走得匆忙忘了差点人员,把自己儿子落下了。陆晋华自己一个人抱着幼苗往村外跑,一边跑一边哭,终于把自己哭迷路了。幼苗栽子里的土稀稀拉拉地掉了不少,陆晋华怕它死了,脱了外衣包住幼苗根,最后抱着这棵幼苗在一个草垛里面睡着了。
第二天是醒来后躺在陆夫人怀里,陆晋华冻了一晚上,生了病,虚弱了很长一段时间。所幸梅花活了下来,栽在小姐窗外。
母亲爱怜地摸她的脸,“晋华那孩子也……”
小姐手里攥着玉佩,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上已经泪流成河。
母亲用帕子擦她的眼泪,越擦越多,慢慢的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