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叫做小乘山。山上有个道门,叫做小乘道,也叫做小乘门。
名不见经传的道门,什么叫做名不见经传呢?说白了就是没什么出息,没什么存在感,天下熙熙攘攘一百来个人中,有一百零一个不知道何为小乘道门。
小乘道上有一个老师父,是半个疯子,一天的时节里有半天要发疯,剩下半天要睡,偶尔不疯也不睡的时间里,就会絮絮叨叨地给没什么见识的新弟子讲道:“我们小乘道门呢——就是小乘!那个,那个,修道之人啊,讲究大乘者终究是俗套,求道者不落窠臼,当属小乘!”
新弟子指出:“不落窠臼不是这样用的!”
老师父摇头晃脑,眼也不抬,理也不理,装傻充愣:“小乘者,道也;大乘者,道也,道道是我,道道非我,自故何必论述大乘小乘?愚者才争纠结不知之数!小乘为下,大乘为上,上为天,下为地!我么!我不上不下,我道为人!”
新弟子们面面相觑。
没听懂。
于是小乘道门三年开一次招生徒门,来者有十,迷途知返者有六,弃道者有三,剩下半个不为人,半个家里穷困潦倒,实在是不知何为出路,上下山终究不得,只好在山中无所事事,得过且过,能得二两银子,便下山另寻出路去了。
故而小乘道门两百年来广招生徒,春秋冬月来来去去,只有师徒统共十五人,闲人仆役二十五人。
小乘道门上有一位大师姐,老师父的首徒,掌门座下,众位小乘道门人的大师姐。若老师父得幸飞升,她便是这前程莫问的小乘道门下一任掌事人。
大师姐虽然是大师姐,却不大喜欢门里的人喊她大师姐。偶尔有新入门的弟子不懂事,见着面规规矩矩地行礼喊大师姐的,总要被她揪着胖揍一顿,揍到改口了为止。那剩下半个赖在山里无所事事的新徒往往也会被她这么一顿胖揍哭着跑出门外,从此天涯海角,不再相见。
她要全道上下的人都属她最小,要人喊小师妹,故而大师姐虽是大师姐,却也是小乘道门唯一的“小师妹”。
“霸道!”老师父说。
大师姐每天都要躺在山门阶梯最上边用来装饰山门威严的大岩石上晒晒太阳,晒得骨头都要化了,随心自在,修炼之事从不上心。
老师父老神在在地坐在门堂里,闭着眼,打着不标准的坐,腿左拐右拐盘不上方寸大的坐堂椅子里,敦敦教诲新来的:“她么,一个疯子,你们没事不要去招惹她。”
师徒二人都疯,倒是疯得相得益彰。
两个稀有的小道者齐齐向外望去。
他半睁开一只眼,也小心地觑着外面,防着背后说些小人话被人抓到,又要坐着一副八风不动摇的姿态,拉长了说秘密的声音:“她是个修自在的——”
大师姐躺在石头上,好像是被太阳晒得有些狠了,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换个面儿继续晒。她一只手枕在脖子底下,另一只手在山门石的边缘抠呀抠,抠出一块巴掌大的碎石下来。眼睛睁都不睁,极不耐烦地随手往后一抛——
身后的堂门里传来一声惨烈的尖叫:“逆徒!!!!”
山门归于寂静。
然后又传来一声气急大喊:“说了多少次了!不许抠山门石!你看看那石头还剩下多少?!我们道门还要不要见人啦!”
躺在山门石上面的人嘟囔了什么一声,习惯了似的,直接把耳朵封了起来,再不听身后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
世上有缘途的人都想修行,修仙修魔修神修佛,修道者不死不生,逆天而行。有绵长的岁数不说,还有移山搬海之能,渺渺尘生如蝼蚁,皆在掌间,人人羡之,人人惧之。故而修道者入尘世,总要标榜自己无欲无求。
——可无欲无求怎能生道呢?
所以道法自然,从不统一,你修你的,我修我的,在这绵长而亘亘的岁数之间,唯有死亡才能使其相互交际。
而人生而怕死。
生死是大事,畏惧是常情。
仙魔神佛总在追道的路上,求得道果者又是为何?天又是为何?
不过为生而世事找个不相关的消遣借口罢了。
老师父从堂上的方口座椅上跳下来,背着手,缓缓渡步到山门石之下。
“咳咳!”
无人回应。
“咳咳咳!”
还是无人回应。
“咳咳咳咳咳!咳咳!”
这回是真呛着了。
老师父被自己呛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背手企图缓过来,一边招了招另一只空闲着的手,一道白光从他的手中冒出,化作一条光线,带着十足的力度稳准狠地打在了躺在山门石上方的人身上。
光线毫不留情地正中腰腹要xue,把上边躺着懒懒散散的人惊醒,慌里慌张地叫起来:“干什么干什么?搞什么搞!你闲着没事干?”
山石上躺着的大师姐怒而起身,眼睛仍是迷迷蒙蒙的,随手抓了抓睡得蓬松而凌乱的鸡窝头,抓了没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