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什么人?”我看着乐无颜的眼睛,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乐无颜与我从镜中对视,昏黄铜镜中,视线交错的两双眼睛都在警惕的凝视着彼此。
我见他没有明显的反感这个问题,便继续试探着追问下去:
“你是乐府里的公子,为何会做宫廷内的男舞ji,舞凤凰于飞?又为何扮做男侍,进入我孟府玄门?你所图是为了灭我孟氏满门,图我的凤凰印?我重回京城,在乐府中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明了,只可能在一开始,你就是为了皇帝办事,才潜伏在我身边。可你是皇帝的什么人?为什么能在深夜独自进出只有皇室子弟才能进出的云启宫?”
乐无颜几不可察的两次凝眸,证明我点到了两个痛处。
但在我还想追问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你为什么回来?”
他的眼中浮现出一种深不见底的情绪,打量我的目光似乎是想要将我吞噬一般。
但很快,那种漩涡般的情绪便消失了,他突然嗤笑一声,镜中的那双眼染上了不善的嘲讽。
“你是个骗子。”他口中吐出五个字,换来我一脸的茫然。
他将骨节鲜明的手指贴在我的脸颊,摩擦着那些丑陋的青紫伤口。手指慢慢地下移,拂过我的脖颈,轻轻地捏住,然后渐渐用力。
我眼中显出惊恐的神色,换来他的嗤之以鼻。他松了手指,用冷笑声嘲讽着我的戒备之心,他的手掌继续下移,最后按在我的左胸口。我的心跳声顺着他的掌心,传到他的耳中。
“你一点都不害怕!”他似乎是在印证我是个骗子,露出惊恐的神情,却丝毫没有心跳加速。
“曾经是卑贱的舞ji男宠,如今却是在京都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拥有了权力与声望之后,你好像很喜欢掌控我的感觉。麒麟世子说你恨极了我,想来曾经在我府上的那几个月的时光,你都是在苦苦忍受。我说的对吗?无言。”
此刻,乐无颜眼中明显是刻苦铭心的恨。按在我胸口上的手用了力,五指弯曲起来,抓起我的衣服,甚至捏住了一层皮rou。
他的另一只手圈住我的肩膀,将我置身在的怀抱圈起的牢笼里。
“如今我受尽凌辱,是否能报偿你过去的耻辱与恨意呢?”我这话是极真诚的说的。
虽然此情此景的重逢并未如我所料,但是漂流在西域的时候,我着实思念过那个明月清风般的少年无言。
过去父亲说我没有心,我从不在意,只把寻欢享乐当成人生第一重要的事。无言是我那时最喜欢的男宠,而我也不只无言一个男宠。
先皇后早在我十三岁的时候便将我定为准太子妃,虽然我与废太子只是兄妹般的情谊,但是世家望族之间的婚姻,不过是一场政治的联合,这些道理我都懂。我那时知道自己会有丈夫,但也没少了对无言们这些圈养起来的优伶们的喜爱。
但那份喜爱不过是喜爱,像喜欢一个珍贵的珠宝或是器物一般。
家人朋友,这些放在心底可以思念的人,我都没有了。京都里那场繁华中的故人里,也只有无言,能让我在回忆起时,没有痛苦和悔恨。
我曾经以为主人与男宠,只要足够喜爱,就没有丝毫亏欠了。
但我错了。
这一身伤痕、凌辱,过去五年的流放、孤寂,都是在惩罚我。
今日得到的一切苦果,都是我江司白咎由自取。
“你现在这么说,你又想骗取我的同情吗?”他说话的声音很小,近乎在喃喃自语。
不知道他为什么,总在强调我骗了他。
“我何时骗过你?”
这一点我真的问心无愧,我发誓从未骗过无言。他与我所有的接触,不过是一场欢情,五年之前,我没必要骗一个善舞的少年郎。
“有句话说,一个人的假面戴久了,早就忘记了她自己是谁。因为谎话说多了,连骗子自己都相信了。江司白,你的假面,什么时候可以摘掉。被沈荣华这种贱人们凌辱,都可以这么无动无衷,你真的很能忍!”
我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我哪里来的假面?
“我不过是个苟活之人。”
我说完,他突然搬过我的身子,直接与我面对面。他认真的看了片刻,大概是实在找不到他想要的,便露出一种“算了”的神情,嘲讽戏谑都变得无影无踪。
但他抚在我肩膀上的手却从脊柱一路向下,摸到了腰间才停了下来。
“你所要的不过是一个凤凰印。”他依然低声呢喃,“可惜你家破人亡,但我却不会让你如愿!如此才算是报偿我心中的仇恨,你懂吗?江司白!”
他说的这话,我着实不懂。
“是你们在寻凤凰印,是你在骗我,无言。为此不惜将孟氏与江氏两大家族灭门,四百多人的性命,在景帝三十六年的清明之前,全部伏诛。那年的北府一片血海,你既然当时没有死,想必也见过……”
每每想到那时的惨状,我的泪水总不可控的泉涌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