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就习惯自己照顾自己,傅君娴忙着给他赚学费买衣服,教会了他做饭的技能后就挺少亲自下厨了,傅念远于是半应付半试探地磨练出一把还算拿的出手的厨艺,现在倒是用上了。
晚饭过后,两人各自回了卧室休息,陆骁睡得快些,只剩隔壁小孩这下翻来覆去起来,连空调的习习凉风也抚不平起伏的心绪。
一会儿是周一清晨的意乱情迷,一会儿是带着结痂伤口的手背,最后种种景象都凝在一句“我保证”里头,搅得他头脑发热,睡意全无。
… …
之后几天,杜康也没能去学校上课,打架的事后来还是在父亲那头被捅了个底儿掉,脾气暴躁的老人家甚至扬言要亲自动手打折他的另一条腿。
只是每每问起原因来又三缄其口,回回都让老杜先生看了来气,直说让陆骁好好教教自己儿子,不要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每个正经。
七月中旬的时候,傅念远的中考成绩也下来了,没什么悬念地升了本校高中部,跟陆骁的教室只隔了两层楼。
林成之被师大附中录取,秦冰虽然也想去,架不住成绩太差,只好上了离家不远的一所私立高中,于是这帮小孩们便撺掇着要一起出来吃顿饭庆祝一下。
当然秦冰也有私心,暑假后,见林成之也没了接触陆骁的时间,沙漠时那首情歌梗地他心里发堵,可林成之又没答应对方,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要喜欢也得先喜欢他吧?
于是便越发频繁地约心仪的姑娘出门,还总能挑准夏日里最热的那几天,奇怪的是林成之明明每次都要想翻白眼,最后竟然也没拒绝他。傻愣愣的直男什么也不懂,只自顾自地觉得自己伪装地十分自然。
周末的时候傅念远把要聚会的事跟哥哥说了,陆骁就淡淡地嘱咐他早点回来,接着两人一起吃过了晚餐,一个进浴室洗澡,一个安静地看书。
直到八点钟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傅念远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曲娆和陆骁面对面地站在门口。
这是他第二次见她,浓密、黑亮的卷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肤色白腻,妆容艳丽。
陆骁生得像她,不过五官要更锋利一些,曲娆一双瞳仁儿生的乌黑发亮,水波潋滟,而陆骁则是深邃沉静,万千心思都藏进心底。
这会儿两人立在原地不动,曲娆余光一瞥看到一身水气出来的傅念远,一时收了要进门说话的意思,她拢了拢鬓边的长发,朝着儿子温和一笑,又像是有些疲惫的样子。
“跟妈妈谈谈吧。”
陆骁直直地看了对方一眼,随手拾起来桌上的手机,头也没回地说了句“一会儿回来”,就跟着曲娆出了门。
傅念远一个人在家擦干了头发,又跑到厨房开始洗碗,等到无事可做了,就趴在沙发边上开着盏小台灯数自己指甲盖上的白色月牙。
从一数到五,又从五数到一,来回反复。
滴答——
滴答——
时针转过了十点一刻的时候,那扇门终于再一次响了起来。
陆骁握着钥匙的手看上去比平时晃了不少,事实上傅念远感觉对方好像连站都站不直。
他爬起来朝陆骁走过去,越接近,酒味就越浓。
“哥?”
“嗯?”
喉咙里模糊不清的声音似乎都沾染上浅浅的醉意。
陆骁随手把钥匙塞回兜里,一手抓上了眼前人一截细瘦的胳膊,半醉半醒地扶着他往客厅中央去,接着一用力把人拉到身边,又慢吞吞地贴着沙发靠背倒在地毯上。
傅念远把手抽出来,放轻了声音在他的右侧坐下,又转过头去看他微微发红的侧脸,像刚才数月牙一样拣着陆骁的缺点:话太少,还打架,抽烟喝酒都占了,脾气也不好。
想着想着又走了神,他想这个人有一双深沉的、撩人心怀的眼睛,夏蝉与冬雪都曾融进其中,他在许多个瞬间鬼迷心窍一般地跌入这样的陷阱里,坦白而热烈地渴求着。
看看我。
拥抱我。
一阵飘忽的酒气突然向他袭来,陆骁转过头对上望向自己的目光。
“看什么?”
“…你。”
夜色似乎让他变得更大胆了些。
陆骁看着不像很清醒的样子,他闻言一笑,声音隐没在一片昏黄的灯光里。
“你妈妈是什么样的?”
傅念远直觉这问题耳熟得很,转了转眼珠一想,老实地回答:“温柔漂亮。”
陆骁又笑了两声,低哑的嗓音细细地敲上他的耳膜。
“是么?你也不差。”
傅念远胡乱地咀嚼了一遍对方的话,没怎么细想,接着又开口说:“我妈妈最喜欢冬天,像你一样。”
“谁说我喜欢冬天了?”
“…你只有冬天的时候会带我去滑雪,给我买糖葫芦,”傅念远语速挺快地在回忆里翻找,又隐隐把一句“而且我是冬天出生的”给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