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是独身一人。
他并没有带上什么特产,那些东西随着他的心一块落出去,却没能够回来,他记得自己曾有一葫芦的美酒,散着微微的光,名为光酒,是一个世界的生命之水,也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会被哪位有缘人捡到。
但这并不是什么可惜的事,他迎着风奔跑在天空之中,那美酒的家乡叫他牢记于心中,他记着去那里的路,也记着在哪里的人,那蔓延在一个世界中的地下光河在他的记忆中永不停息的奔流着,涌动着,这已经足够。
他并不介意,在随后的时间里再去一趟。
他路过一块小小的土地,那块独自飘浮在时空之中的土地上长满了桃树,从天空往下望,漫天遍野绽开的桃花连成大片大片的粉红,即便是永生的神明也不由的多张望了几眼,于是他带过去一场雨,一场不大不小,刚刚好的雨。
温柔的,连太阳也没遮起来的雨,落到桃花上,落到宅邸上,落到打打闹闹还没来的急跑回去的付丧神身上,即便年岁该有几百岁的少年们抬起头,也只能看到压住半边天的云,和半边的太阳与青空,他们茫然,又为这场雨水欢呼起来,盼着秋天能收获的桃子。
总不会少了神明的份,躲在云层后的神兽大人,甩了甩自己跟云一样洁白的尾,偷笑着跑远了。
他在奔跑中想起一个孩子,是个孩子,身边还跟着只妖怪,人类和妖怪的组合在神眼里虽然并不稀奇,但是那孩子的灵魂仿佛上好的宝石,那是在神明的眼里也属于美丽的事物,为此他给了那孩子一本书,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看过。
当初应该稍微留下来教他一段时间的,没有引路人也不知道那孩子走的怎么样,不过那时候的神明大概没有停留在某个地方,为某个嫩芽的生长感慨的心情。
但他们总会再次相见,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天国。
他终于踩上了久违的土壤,于是山与河一同欢呼着他的归来,祥瑞现山河,可不是件值得欢呼的好事?可他敲开那位于雄鸡心脏处的小小四合院的门时,门里的人呆愣了半天,拿个软乎乎的布偶猛地就对他锤了下去,吓的他满院子跑,一只在旁边喝茶的兔子还乐呵呵的看。
软乎乎的布偶打人时不怎么痛,大概是打的人没怎么用力,穿着旗袍的小姑娘又慌又张的把他们俩拉开,先问白泽好不好,没问俩句也愣着了,豆大的水珠子啪的就落下来。
“诶呦呦,我的小祖宗,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站在着吗?”
春燕眼泪止不住,她抓着白泽的袖子,惦着脚把手搭在白泽的脸上,她摸着自己家神兽的脸,反过来问:
“白泽是不是被欺负了?”
“怎么会?谁敢欺负我”
“那为什么?白泽桑出去一趟,就好像变了个样子?”
这次轮到白泽楞在原地,他变了个样子,他当然变了个样,他的心落出去又落回来,他的爱恨落出去就消散开,他的身上浸透了风和雨的味道,他的一切也瞒不过他的家乡,他半跪下来,在春燕面前,他慢慢的,慢慢的眯起眼来,
“并不是坏事啊,我的春燕啊。”
他的祖国为他落下泪来,于是他为他的祖国展现出笑容,
“我见到了有趣的人,看到了有趣的事,我想明白些道理,反而觉得神清气爽,所以替我高兴吧,我的国家。”
也许是白泽嘴角弯起模样叫人安心,这孩子终于哽咽着停下来,只是他还没松口气,就被另一个虎视眈眈的王耀抓去盘问,从他离走前,到他回来后,想含糊糊弄过去的地方,都对那双包含着严厉与担心的眼眸败下阵。
他支支吾吾把心脏的那点问题说出来,一开始对他怒目相视的人却叹了口气,一句也没怒斥,一句也没责备,比他个头要小的青年张开手,给予了他一个拥抱。
“这可是你的家,倘若有想哭的事,就回来吧。”
白泽被好好的招待了一顿,辣菜,全是他爱吃的味道,就像是离家许久的游子,简直叫神兽恋恋不舍,倘若不是他还要回趟极乐满月,否则白泽几乎不想离开。
中日接壤的土地,桃源乡依旧绽开着把天都映照成粉色的桃花,他穿过结满桃子的果树,站在那间药屋前,险些有些认不得,桃太郎在看见他时,惊讶的把手里的药都洒了出来。
于是他露出一贯的笑容,对着桃太郎打招呼,问他对中药学到了什么地步,问他在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妲己的账单摧垮,说到这个桃太郎就满肚子怨念,数落着白泽的不着调。
极乐满月里还有一个人,个头不大,站直了背过手,是个看上去有模有样的小少年,白泽有些记不得他的名字,还是桃太郎提起的,是地狱辅佐官的孩子,喜爱天国的药学,正跟着桃太郎学习。
“原来如此,”他笑起来,“那就要好好学,可不能丢了极乐满月的名声。”
他笑的温和,又谈起自己旅行的一路,正是疲累,需要一顿好觉,他的房间走了这么久,即便桃太郎有过打扫还是落了点灰,没什么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