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浠持剑跌跌撞撞地离开,浑身气力已然用尽,冷汗敷面,面无血色,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不知走了多久,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整个人软倒在地,只稍稍移了**靠着树干。Yin铁早已被收在乾坤袋中,彻底昏厥过去前,她只来得及将早就做好的阵盘开启,放出防御阵法。
混混沌沌,似是虚无梦乡,又似是沉重压抑的往事……
于神智朦胧间,蓝浠仿佛听到一段话,似自天际而来的缥缈仙语,又似耳边环绕的轻语,带着亘古深韵,字字蕴然。
“天道有常,盛极必衰,衰极必盛,无永盛永衰之势。故万物相生相克,和谐生长。倘有盛无衰,有衰无盛,则天道失常。天道失常者,人心不古,邪魔滋生……”
那道声音是极好听的,温雅清润,柔而不弱,坚而不刚,使人听之,便忍不住探寻思索声音的主人该是如何的绝世。
分明如此好听的声音,蓝浠听及,却是眉间蕴出莫名伤痛之色,心间好像也涌动着一股酸涩难解的伤愁哀痛。
仍处于昏迷中的少女,微显干燥的唇瓣无声地动了几下,似乎在唤着什么,但那不成字眼的张合分明又透出一个意思:她忘了她该唤什么……
日出日落,一个日夜循环后,直到月光再度撒向人间,倒在山林间的少女才渐渐醒来。
经过这么久的修整,蓝浠的脸色比起昨夜昏倒前显然是强上不少。但她自昏迷中醒来,却是一直心神不定。
那段话语,记忆之中未曾听过,可环绕于心间,仿佛镌刻心间的熟悉感又分明告诉她,她听过,且记得严实,一字不漏。
“是谁?”蓝浠喃喃问道。
纵然翻遍几世记忆,仍是无法搜寻到一丝痕迹。
难道她曾经遗忘了什么?
微风轻拂过,眼角处微凉,抬手触及,手拿开,日光下指尖盈盈水光,竟是无意中落了泪。
究竟是谁?
少女怅然若失,撑着剑从地上慢慢起身,而后慢慢走远。
心有所思,令她全然忽略了胸口处的闷意。
………………
几日后,莲花坞。
江厌离将手上的信纸掩起,舒展的眉毛一点点蹙起,面上隐带忧色。
“阿离,怎么了?”虞紫鸢路过,瞧见她这副模样,停下脚步,不解问道。
“阿娘。”江厌离站起身,唤了一句,还未来得及多说,虞紫鸢便看到她手上的信纸,道:“是蓝浠的信件?怎么?她说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虽这样问,心里却知道以蓝浠的性子,就算在外边有什么难事,不开心的事,也定不会同阿离说,令阿离难过。她从来都是最体贴阿离的。
思及此,虞紫鸢眼中飞速掠过一抹沉色。
江厌离没注意到,听及阿娘询问,她便将自己心头所忧说了出来:“阿浠没说什么不开心的事,信上同往日一般说着路途上的趣事。”
“可是,”她话语一转,接道:“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阿浠性情内敛,笔迹与性情一样润和,但今日我瞧她的信件,却是字迹锋芒毕露,辗转间微乱。她似乎心绪不宁,被什么事烦扰。”
她没有说的是,她看完这封信后,隐隐觉得带着一股戾气。可随即又觉得不可能,阿浠秉性温柔和雅,不喜争斗,怎会凭空生出戾气来?
“是么?”虞紫鸢说道。
她觉得女儿有些小题大做,但还是依言接过蓝浠的信件去瞧。从头至尾,飞快掠过一遍后,却是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虞紫鸢深深地看了紧紧盯着自己等着回答的女儿一眼,心头又是沉了沉。呼吸过了几瞬,她才缓了缓,开口道:“你多心了。在外游历,总不免遇上些事,心性有所磨炼增长是必然的事,不必过于担忧。”
江厌离接过母亲递回来的信纸,应了声好,小心将纸张折好收起,心头却仍没有一丝放松。
或许是她多虑了。可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虞紫鸢没再说什么,她还有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离去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又坐回原位的女儿一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当日无意中撞见的一幕,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孩子亲昵地拥坐在一块儿看书,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再容不得多余人的氛围,令她再不能错认是姐妹间的情谊。
眉宇间的沉色终于再无遮掩,将原先的艳色全然压下,虞紫鸢仿佛听见自己在心底里叹了一次又一次的气。杀伐果决的女子,纵然心知喜欢的人另有所爱,仍是毅然决然地出嫁,此刻却将一声声叹息隐在心间。
即便是自小亲密无间的姐妹也会因为长大而有无法诉说的小秘密,也不会再如年幼时搂搂抱抱,可她们两个人,谁也没发现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近,近到宛若一人。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蒙蔽了她们的双眼,早已变质的感情如同小树的幼芽,倘若无人干扰,或许终将长成参天大树,到那时风雨再大,怕是再也撼不动它了。
虞紫鸢终是头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