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又在听风水榭里枯坐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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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荣誉,兄弟,妻子,儿子,他曾经想尽力地把一切都处理妥当,到最后却桩桩件件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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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江家,姐姐没了,兄弟走了,妻子走了,儿子流落在外,别人看他门庭赫奕,身显名扬,不可一世,其实,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是个大大的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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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江家,只有江晚yin一个人的江家,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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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白进来:“宗主,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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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道:“把这里收拾收拾,让江宁住进来,那个丫头留着照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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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白挣扎了一番,还是道:“温夫人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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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站起来,负手望着窗外的十里莲湖,霜色满天,他说:“我没想好,但如果可能,我还是想接她回来过的,再怎么样,她也为我生下儿子了,就算她依然怨恨我,不肯回来,我还是想尽量让她过得好一些的。母子分离,江宁也不会安心跟着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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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白道:“恕我多嘴,此事不妥,若是温夫人回来,宗主若想再进一步,便无望了,忍耐多年,岂非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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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嗤笑道:“你以为我很稀罕什么再进一步吗?再进以后,又再进到哪里去?月盈则缺,水满则溢,站在风头浪尖并不一定是好事,最高处的风景最美丽,但往往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人人都想拉扯你下去。温若寒,金光瑶,聂明玦都是前车之鉴,尤其现在魏婴还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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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白道:“在下愚钝,为何宗主还要留魏先生呢?岂非和莲花坞一贯不容鬼修的作风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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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道:“魏婴在我这里,比在外面瞎晃悠强,外面那么多人盯着他,这几年没出事全亏有蓝湛护着,姑苏蓝氏现在处境也不好,蓝涣带着金光瑶回去,再加上魏婴,手上东西太多,蓝家迟早会引发众怒。到时候他们要么推聂怀桑,要么推我去集中对付姑苏蓝氏,我拿了魏婴过来,可稍定人心。对了,江宁那些东西收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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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白道:“我们想收走,魏先生说暂时不要,他来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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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冷笑:“魏婴想负责,就让他负责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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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江家祠堂,一十六名江氏附属家族的宗主端坐两排。
江澄先走进来,两排人立即起身恭敬行礼,随后江宁便被江秋白领进来,他穿着江氏的家袍,按照此前排练的,行到几排江氏先祖的牌位前,跪下伏倒,拜了三拜,又点了香,在诸多宗主面前,跟着自己父亲给祖父祖母和江家的历代先祖上了香。
江秋白抖开族谱,江澄亲自把他的名字写在族谱上,这认祖归宗的礼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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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又领江宁一一见过各家宗主,几个宗主夸了几句,江宁一要低头,江澄就立即纠正他,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实在是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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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金凌的教育算不上成功,现在又来一个江宁,十几岁的孩子,性格已经定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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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巴,敏感,自卑,内向,这些特征固然为他所不喜。
但儿子终究是儿子,再不满意,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要尽力拉拔着他向上,现在他倒是有些明白身为人父的心情了,如果是魏婴的儿子,他可以抱起来,抱几次都无所谓,可是面对自己的儿子,他却反而不知如何表示,抱多了怕他变得娇气,夸多了怕他骄傲,说多了又怕他挫败,最可悲的是,江宁到现在都没喊过他一声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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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完毕后,江秋白呈上一柄银白色的上品仙剑,银白色的古朴剑鞘嵌有按照北斗七星排布的萤石,恰如点点寒星,凌冽逼人。
江澄拿过递给江宁:“这是你爷爷的佩剑,唤做飞星,就给你佩戴了,望你日后勤奋修炼,不负了这上品仙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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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接过剑,拘谨地答道:“谢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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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道:“无需如此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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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婴在一旁嘻嘻笑道:“无妨无妨,我刚来莲花坞的时候,也是如此的,那时候你还把我赶出去哩,时间久了,自然就没脸没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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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婴忽视江澄嫌弃的眼神,问江宁:“会御剑吗?我教你御剑?”他又推推身边的蓝湛,对江澄说:“含光君免费私教,师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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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一看蓝湛冷若冰霜的模样,淡若琉璃的眼睛,生人勿进的气息,退后一步:“我会……一些,但不能飞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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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婴奇道:“咦~你跟谁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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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小声地道:“师傅,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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