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江进香满楼的时候正值晌午。
香满楼这种烟花柳巷一般这时候都歇着,没什么人走动,如果昨晚有客宿在了这里,那姑娘的门也是紧闭着的。
晚上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十里洋场,只有在晌午能有个片刻安静。
虽然没什么人,但是卫江还是谨慎地留意着身旁经过的各个公子哥儿,不着痕迹地躲在暗处。
香满楼的老鸨从后院走出来,带来一阵扑鼻的脂粉味,卫江蹙了蹙眉,上前拦住她。
“林妈妈,五爷有请。”
林妈妈被突然窜出的卫江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哎哟”了一声。
“奴家当是谁呢,原来是卫爷。”林妈妈拧了拧帕子,“这大晌午的,咱们香满楼不接客,五爷可别让奴家为难啊……”
都是千年人Jing,这一阵子大皇子和五皇子为了皇位咬得你死我活,寻常百姓都有所耳闻,这时候五皇子来寻自己,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林妈妈心里盘算着脱身之法,不想去蹚这场浑水。
卫江收回手,脸色不变:“林妈妈,五爷只是想让你顺手帮个忙罢了。”
林妈妈挑眉,故作为难:“奴家哪有这么大本事能帮五爷的忙……”
卫江皱眉,不想再和林妈妈掰扯下去,不说废话,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
林妈妈看清银票上的数额,心下一惊。
这个数,把一个香满楼买下来都绰绰有余。
“五爷…五爷这是什么意思?”林妈妈一时乱了分寸。
她本来打的算盘是首先拒绝,若是拒绝不了,自然要拿乔一翻,眼下卫江拿出来的可比她心里盘算的价钱多了一倍多还不止。
五皇子拿这么多钱出来要自己办事,办得恐怕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这下林妈妈只觉得这张银票是块烫手山芋。
“五爷也不会让林妈妈太为难。”卫江似是看透她心里那点儿想法,“只需要林妈妈帮点小忙,事成之后的好处,可不止这点儿……”
“五爷想奴家做什么?”
“简单的很。”卫江微微垂头,附在林妈妈耳边,“下一年的花魁,让五爷亲自选。”
林妈妈神色一动:“就这么简单?”
“还有一点。”卫江压低了声音,“这个花魁,只能让大皇子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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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邸内书房,裴允丞气定神闲地画着什么。
他未束发,随意披着一件墨色的衣袍,腰系玉带,一伸手,隐隐露出袖子上的银色镶边。作画的那只手骨骼分明,手指修长。
卫江走进书房,弯腰行了个礼:“五爷。”
裴允丞漫不经心地“嗯”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办好了?”
“办好了。”卫江顿了顿,有些迟疑,“只是……”
裴允丞停下作画的手,抬头看向卫江:“只是什么?”
卫江闭眼,猛地单膝跪下:“属下不明白五爷为什么这么做,斗胆求个缘由。”
裴允丞放下笔,拿起桌上的象牙折扇,悠然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最了解大哥的人必然是他身边人。大哥多情,钟爱花魁,只要花魁是我们的人,打探消息就容易多了。”
“可是…这法子未免太危险了。”卫江皱眉,“香满楼的女子,哪有什么有胆色的,让她们做探子,十有**是会败露的。”
“是啊。”裴允丞懒洋洋地摆弄着折扇,“所以我们送进去的花魁,可得好好挑挑了。”
卫江不语。
“和林妈妈通个气,明日晌午爷亲自去挑人。”裴允丞合上折扇,“要是真挑不出人,我们就送一个花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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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觉得今天不寻常得很。
今日一早,林妈妈告诉姑娘们晌午会有贵客登门。
香满楼晌午不接客是人尽皆知的规矩,更何况,是让她们十个淸倌儿来接这个“贵客”。
且不说她们现在是淸倌儿,更加之明年的花魁就要从她们之中选出来,林妈妈是糊涂了才会让她们现在接客。
芍药皱眉,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林妈妈怎么回事?这就让我们开始接客了吗?”
问话的人是水仙,她们之中年纪最小的。
牡丹对着镜子小心地描眉,悠悠然开口:“我倒更想知道这个贵客是谁。”
“大皇子?”有人猜测。
“怎么可能。”牡丹停下描眉的手,反驳道,“大皇子才赎了柳宝儿,况且人家大皇子只钟意花魁……”
“芍药,你觉得呢?”水仙用手肘碰了碰芍药。
“我不知道。”
芍药心里乱的很。
她不像水仙,年纪还小,无忧无虑。她也不像牡丹,以花魁为目标,甘愿留在这香满楼。
她想离开这里,她不想做花魁,也不想做淸倌儿,她想要个自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