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太久没人住，很多地方都积了一层薄灰，叶寄哲盯着桌子上那被表面散了一层不明物体的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端着它下楼换一杯新的。
叶先生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听到下楼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惊了一下，“有事吗？”
然后才从叶寄哲身上的睡衣和手里的杯子反应过来，"哦，你今天留这啊。"
叶寄哲决定搬出去的时候，想了很久才在餐桌上宣布了这个消息，他尽可能让自己说的不那么生硬郑重，一边埋头吃饭一边说：“我工作的地方离家太远了，”他甚至没有说“公司 ”两个字，“所以我打算搬出去……我周六要上课，所以周五晚上回来吃了饭就回去……房子已经找好了，还可以……”他说了很多，关于自己搬出去的情况——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嗯。”叶先生没说什么，这和叶寄哲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他有些慌，但最后直到吃完了饭，他还是没说什么，叶太太也是。
现在，叶寄哲端着一杯落了灰的水，穿着大学时候的略显幼稚的睡衣，站在父亲面前，有些窘迫。
他要怎么说自己要去参加同学聚会，而且成功请假了呢？要说是章远峤帮他搞定的吗，那样要怎么解释自己弟弟的未婚夫和自己的关系……
幸运的是，他父亲很明显没有问些什么的打算，他很快就低头继续看报纸了。
叶寄哲又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腿都跟脑子一样僵**才想起自己已经渴了很久了。
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
他低头扯出一个笑。
叶寄哲回到房间，叶寄远正坐在他的书桌前翻看他刚找出来的大学时候读的书了。
见他回来，叶寄远合上书接过他手中的水：“这是专门给我倒的吧，哥你可真是我哥！”
小哲气得哭笑不得，对他翻了个白眼。
叶寄远笑嘻嘻地从书桌地下抱出一个零食大礼包来，回身往床上一扔，拉着不由分说地把小哲往床上推，“哥，快快快，上床咱们围炉夜话。”
“又不是小姑娘，夜话什么夜话？”
小哲踢掉拖鞋，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叶寄远义正言辞地反驳他：“哥，你这是刻板性别印象啊，往大了说都是性别歧视了。”
小哲愣了一下，谴责自己的同时不免又羡慕了一下弟弟。
明明自己天天都在搞反对刻板性别印象反对性别歧视，却只能停滞在虚拟世界。在现实世界中，他总是时不时地不经大脑说出一些自己最讨厌的话来，与自己的前二十几年所形成的观念的斗争 总是没什么进展，他一边厌弃别人一边厌弃自己。但叶寄远好像也并没有把时间花在这上面，他看起来就是偶尔会关注一下性别歧视问题，偶尔会思考一下性别歧视问题的人，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永远轻重得当，不退缩讨好不偏激冒进。
小哲能想象他对父母说自己泡吧误了订婚的态度，和现在他指出自己的“刻板性别印象 ”一样，风轻云淡却有雷霆万钧的力量——他能够打动别人说服别人，而不会动怒。
这是小哲做不到的。
小学的时候班上的一群alpha 男生围住一个大块头的alpha
女孩子嘲讽她的时候，小哲冲了上去，他很生气，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围攻那个女孩子了，这一次，叶寄哲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了，但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那群男生就先笑开了：“叶寄哲哎！叶寄哲和她一样，男不男女不女，正好配一对儿！”
叶寄哲愣在那里，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那时候他想，我为什么不能再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第二性别呢，我什么时候才能拿着证据告诉他们我是一个alpha男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