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执略微沉默之后,问道:“阿旬问这个做什么?”
尹清旬是临时起意,想试试霍明执的态度,于是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本来做好打算准备佯装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才问出口,心中就忐忑起来。
他心虚道:“我前几日读了战国策,看到了魏王和龙阳君的故事,觉得新奇,便想问问表叔的看法。”
霍明执没有多疑,稍加思考之后,认真答道:“表叔与你一样,都是从书中看来的故事,并未亲眼所见,或认识这样的朋友,说不上有什么看法,但我认为无论怎样的情感,只要真挚善良,就值得为人所称颂。”
尹清旬有些激动,他本来并不期待霍明执的答案会是他想要的,他此刻听了之后有种得到认可的感动。
他又问道:“表叔真这么以为吗?不会觉得两个男子相爱……会很奇怪吗?”
霍明执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古有魏王龙阳,又有哀帝董贤,本朝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存在即合理,以平常心处之就好。”
他以为尹清旬是有偏见,并不赞同他的想法,就又问道:“阿旬这样问,是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吗?”
尹清旬摇头:“阿旬与表叔想法一致,只是从未与别人讨论过这个话题,就有些好奇他人观点,心中也不免深思,是否所有人都会像你我一样尊重这样的感情。”
霍明执道:“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以这样看待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想法也会不同,所有的事物都不仅仅是单纯的对与错,黑与白,这关系到很多方面,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
尹清旬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阿旬了解,希望别人尊重自己的同时,也要尊重别人的意见,是这样吗?”
霍明执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尊重的,遇到那种蛮不讲理出言不逊的人,还是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尹清旬道:“想是这样想,但要是遇到那种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的人,怎么给他颜色瞧瞧啊?”
霍明执将他们俩代入其中,道:“若是有人对阿旬恶语中伤,我第一个让他好看,阿旬你要记得,表叔从小就护着你的。”
尹清旬撇嘴道:“若是表叔不在家,不在阿旬身边呢?我被欺负了还不是只能靠自己,而且若是表叔……成亲了呢?阿旬就再也不能时时刻刻缠着表叔了。”
霍明执当真仔细思虑了一下,又笑道:“阿旬这样乖,没谁舍得欺负你的,表叔就算不在,也还有许多人会替我保护你,照顾你的。”
“而且,表叔不会成亲的。”
尹清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为什么啊?”
霍明执不知如何表达,便只是说道:“表叔漂泊惯了,又有重任在身,边关事宜也不平静,我动不动就要跑到外面呆个三五年,说起来也是怪耽误人的,还不如一个人来得自在。”
尹清旬不知怎么的,亲耳听了霍明执说自己不会成亲这话之后,反而并不开心。
他问:“可是,表叔一个人不会很孤单吗?”
霍明执道:“孤单并不是因为没有人陪伴,而是因为心中空冷,但表叔心里很满足了,我有事可做,有望可期,就不会感到孤单。”
尹清旬道:“就算表叔以后会感到孤单,阿旬也会一直陪伴着您的。”
他说得恳切,霍明执虽然感动,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尹清旬还小,未来的人生道路会很宽阔,霍明执知道未来有一天他不会再依赖于自己,幼鸟总会飞向远方的。
想到这里,霍明执有些感伤,便只是说:“谢谢阿旬。”
他完全将自己最初的疑问抛到了脑后,笑着捏了一下尹清旬的后颈,便回了房。
尹清旬觉得霍明执好像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便不再去想,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霍明执中午在柏兮若那里受了挫,下午又突然明白自己总有一天会失去身边所有人,心中禁不住感慨万千。
独自一人在房内坐到了天黑。
覆春城北,一处老旧废弃的草屋孤独的立在河岸边,旁边是贯穿全城的长锦河。
屋内不知何时点起了一盏油灯,两位穿着黑袍的男子正在低声细语。
仔细观察,黑袍下面都穿着奢贵的绫罗绸缎,这袍子只是为了遮掩身份。
一位男子说道:“等到老葛带兵将行宫包围,困住郑珅之后,便会逼迫他卸了霍家的兵权,你就带着你的队伍候在城外,那郑珅若是听话照做,你就按兵不动,若是他顽固不灵,你就带兵将整个皇宫团团围住,到时候宫中惊乱,百姓恐慌,我看那郑珅究竟是要护着那霍家到何时。”
这位男子声音浑厚,似是上了年纪,他说着说着便将罩在头顶的帽子摘了下来,竟是丞相穆先运。
他接着说道:“到时候以烟火为令,第一次放烟火,老葛便会暗中围住行宫,我们就静候佳音,第二次若是只放了一次烟火,便证明老葛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