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个多月的舟车劳顿,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长安。李贵妃随手把我丢给了她的大宫女瑛蓉,让瑛蓉好好教我规矩。说是教规矩,其实就是给我点颜色看看。好在这种日子我学艺时早已习惯,无论瑛蓉怎么刁难,我只把逆来顺受挂在脸上,又干活勤快,又乖巧常说好话,贵妃是大主子,我就把她当小主子,伺候她洗脸梳头,给她打水洗澡。她拳头打到棉花上,自讨个没趣,没几天也就不搭理我了,只是不让我见贵妃。我巴不得不见,因此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黄昏时分,我被叫到庭前洒扫。繁漪宫遍植海棠芭蕉及各类花卉树木,贵妃要树叶形状好看,又要绿叶红花黑泥,不得有半丝枯叶杂草,打理起来要花上小半个时辰,这种累活瑛蓉第一个就想到了我。夕阳照在繁漪宫朱红色的大门上,将黄铜门环照得闪闪发亮。我一边修剪迎春花,一边感慨,果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若能都像贵妃一样,天下父母必然不重生男重生女。
一队小太监抬着一些东西走了进来,只一禀报,瑛蓉赶忙出来迎接。不一会,我目送小太监们放下东西出了宫门,等瑛蓉进去,便抱起迎春花往檐下挪了几步,一边修叶,一边悄悄听里面的动静。
正殿燃起了灯烛。
“娘娘,丞相送来的东西一年比一年好了呢。”
“是啊,听说这两年国库充实,百姓日子好了不少。节衣缩食那么些年,总算是熬出来了。”
“都是托娘娘的福。”
“我久住这深宫,哪里是我的福啊,是皇上圣明,丞相能干。”
“勤国公当真慧眼识人,丞相对宥王也是全力辅佐。只是娘娘,如今定王回来,往后皇上对宥王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耳细细听他们说话。
只听贵妃娘娘叹口气道:
“皇上原本就对宥儿不甚满意,老说宥儿性子不像他。依我看也不像,宥儿太仁弱,一点进取心都没有,哪有皇上年轻时候杀伐果断的样子。本宫不中用,中宫空缺这么多年也没本事再进一步,帮不了他太多。大好时机都错过了,现如今有了嫡子,皇上便是明日就立定王做太子,我又能如何。”
“娘娘,奴婢觉得,那也姓皇后故去多年,只因去得早才惹得皇上难忘,皇后不过留个虚名纪念罢了。如今宫里论荣宠,谁能与娘娘比肩,定王初来乍到,空有嫡子之名,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如何能比得过宥王。”
“先不说这些了。这点心你给宥儿送去,他长身体,熬夜看书,又老跑出去办差,要多吃点东西。哎,这物件也Jing致,他那屋子空旷,摆着正合适,你说挑哪几件给他好呢?”
“奴婢觉得,还是要宥王自己来挑。”
“对,宥儿在广陵处理事务,今天应该回来了。这孩子,怎么不来请安呢?你去砌华殿看看,他要在的话,就把他叫来。”
“是。”
我急忙闪身躲到了墙后,待瑛蓉走远,这才出来继续给迎春浇水。
不消片刻便听值守太监高声禀报:
“宥王到——”
我被惊了一下,手一抖,花浇掉在了地上,所幸没有摔坏。
我急忙拾起花浇,瑛蓉已然铁青着脸走到我面前,狠狠推了我一把。
“蠢材!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惊了宥王殿下你担得起吗?!”
我低下头,急忙认错。
宥王本已掀帘踏进正殿,听到瑛蓉训斥我,又退了出来,说道: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天色暗,本来也看不清楚,叫她下去吧。”
瑛蓉看宥王面子,极不情愿地放了我一马。我正要走,却又被宥王叫住:
“你抬头让我看看。”
我转身看他,他看清了我的脸,惊唤出声:“冰儿?!”
贵妃娘娘等得不耐烦,隔着纱帘唤道:“宥儿,你在外面干什么?为什么还不进来?”
宥王这才匆匆嘱咐我道:“你到偏殿等一会,我先进去给母妃请安,出来跟你说话。”
我点点头,他一掀帘却又叮嘱道:“千万别走啊!”
宥王一进去,瑛蓉就立刻缠住我,假情假意地笑着,要我告诉她我如何会结识宥王。我抱起花浇,不耐烦地说:“姑姑,我这花还没浇完呢,再过半个时辰弄不完,贵妃娘娘该责罚我了。”
瑛蓉忙夺下我手中的花浇,赔笑道:“这样的粗活该让那些太监们去干,往后你就跟着我伺候娘娘,不必管这些事了。”
我无心借机报复,便对她说了实话:“姑姑,我与宥王不过片面之缘,我是自愿来繁漪宫做宫女的,您奉娘娘之命管教我,他不会因为我责罚您的,您不必如此。”
瑛蓉嘴上称是,眼神却明显告诉我她不信。
自古真话无人信。我叹口气,正要离开,却被一个人拽住,我以为还是瑛蓉,便皱眉回头瞥了她一眼,这一瞥吓得我够呛,竟然是宥王。
我着急忙慌福了福身,就当做给他行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