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景朦胧,缘是万花谷中飘起了小雨,细如蚕丝,绵绵不绝。远处的青山笼罩在白茫茫的云雾圈里,近处的绿荫被雨点子打得沙沙作响。
又一次差点滑倒后,应缃红低声抱怨了一句。
“我也太倒霉了。”
早知道就不该因为嫌重而把铁锹丢下,拿来当个手杖也好啊。
出门的时候还晴着,转眼就下起了雨。若是平时,这点小雨她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现下她背着一个装了石头的竹篓,而被雨润过的山路更加shi滑难行,简直是雪上加霜。竹篓里虽然只有一块石头,但这仅有一块的石头,就比人脑袋还大。
如果她愿意丢下竹篓,很快就能跑到附近的避雨之所。但竹篓里的石头是她今早出门的目的,为此登了山爬了坡,弄得一身狼狈,现在叫她放弃又怎能甘心。
应缃红渐觉体力不支,边走边难以抑制地大口喘气。方才她爬坡时不小心摔了一次,不巧压住一块尖石,在她的手肘处划下一道深长的口子。她当即用水清理伤口,敷上了随身携带的药膏,但现下那伤口似乎又裂开了。她痛得嘶了一声,心中暗求老天保佑,可千万别留下疤痕。她向来爱惜自己这一身皮rou──因为好看,别人觉得好看,她自己也觉得好看。
她想,我还指望这身皮rou能被逸尘师兄看进眼里呢。
察觉自己的想法似乎不太“端庄”,应缃红抿着嘴自嘲地笑了。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家世出身,甭管手段端不端庄,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好。
自从那一晚逸尘师兄拒绝了她的告白以后,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她。应缃红不想惹对方厌烦,便想找些名正言顺的理由见他。昨天偶然听人说逸尘最近需要一种稀有的原石,而以前她和花圣在谷中搜集花种时,正好曾见到过在一山顶斜坡处有与其描述差不多的石头,所以她今天才跑出来挖石头。
尴尬的是背着竹篓出门时碰见了商丹,应缃红深知这人眼高于顶的德性,若是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十有**会出言嘲讽。
所以她打完招呼就讪笑着离开,说自己要去采些制香的材料。
然而根据应缃红手上拿着的铁锹,商丹很轻易地就看透了她的谎言,淡淡地说:“何必呢?你不累吗,不丢脸吗?”
听出了商丹的言下之意,应缃红倏地冒出了气性。她回头顶了商丹一句:“商小姐,因为怕累,怕丢脸,就放弃自己一直追求的人,才丢脸不是吗?也显得那份喜欢尤为浅薄轻浮。”为了加强讥讽的意味,她还特意将最后四个字咬得重一些。
然而甫一说完,她就开始后悔,仿佛杀了人般飞快“逃离”现场。
因为她看见了商丹那副错愕又落寞的表情──谁见到过商丹那种表情啊!
真是太糟了,应缃红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头痛,她没想到一时的气话真的刺痛了商丹。
平心而论,商丹这人挺仗义,别人找她帮忙,她很少拒绝过。而且她博闻强识,知道许多外邦的奇怪风俗,大家闲坐休息时,听她讲故事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若说商丹有哪里不好,大概就是她骨子里透出来的心高气傲。与江饮雪刻意疏离别人的冷傲不同,商丹的傲慢,是在开朗不羁的表象下,对周遭一切的意兴阑珊──若非她感兴趣的事,她便绝对不会多瞧一眼。想来商丹一定是被亲人宠溺纵容着长大,才会形成如此我行我素的性子。
唉,不是早就知道商丹有时会出言无状吗?跟她置气做什么……应缃红明白商丹并非是对自己有恶意,只是她心情不好,而自己撞枪口上了。
毕竟我和她同是天涯失意人啊,应缃红无奈地叹气。
既为同门,应当少生嫌隙,还是找个机会跟她示好吧。
应缃红走着下坡路,只顾着想该如何处理与商丹的问题,却没当心脚下的路,等她脚一滑身子一歪时,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一句——见鬼!!
她要是就这么摔下去,怕是要把腿也弄伤了。
然而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疾速掠至她身前,伸手一把拦住了她,使她重新稳站于斜坡上。
“姑娘,无恙否?”
来者一身草莽江湖人的打扮,头上的斗笠缺了一角,身后的黑色披风也显得破旧。但他的声音很年轻,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一股未脱稚气的沉稳,还带着几分笑意。
应缃红从差点摔倒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听到对方的问话,下意识地就拱手回答道:“我,我没事,多谢少侠相助。”
话音刚落,应缃红自己就觉得很不对劲。
“姑娘”?“少侠”?
自从跟着花圣进了万花,她与别人几乎都是以同门相称,因而现下与这人的对话怎么想怎么奇怪。应缃红抬起脸,定睛看向眼前的男子,对方的样貌完全陌生,不是任何一位高阶弟子或低阶弟子——绝非谷中的同门。
不,这样太绝对了,应缃红很快想到一种可能性,她意外而迟疑地问:“请问……你是新来的万花弟子吗?”
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