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有先生皱眉,不满地说,“你当风流子弟就当吧,偏偏爱招惹舞刀弄枪的侠女,没被她们戳个窟窿真是奇迹。”
“那会三天两头就有飞镖传信插在床头,约战了结恩怨,最后往往还要我来当个见证人,真是烦人。”
“喂,老家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因你而来的麻烦事似乎更麻烦?女侠们行事光明磊落,看到我声泪俱下表示悔过,多半会放我一马,也从没殃及你,相反你那边来的人可是什么阴招都能使啊?”
乌有先生哼了一声:“就算如此,我可没要求你一路跟着。”
“是是是,是我为了报救命之恩,一直跟着你,想找机会也救你一命扯平了事,”子虚道长摸着白胡子,陷入回忆中,“但是我竟然没找到机会,你这家伙心思太缜密,不管什么陷阱诡计,总是能先一步识破。”
“所以我竟一直没帮上你什么忙,唉。”子虚道长喟叹道。
乌有先生默了一瞬,然后缓缓地说:“其实,你也算帮上忙了,对我来说。”
“是吗?”子虚道长问。
“我不说假话。”乌有先生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地回答了他。
听罢,子虚道长微笑着垂下眼,神情是一派清风的温和。
四人在殿中央的茶桌边坐下,因子虚乌有来得突然,谷中弟子还未烧好水来泡茶,所以这四人现在便只能干坐着。
“所以,两位前辈是因为以前的经历,习惯了住在一起吗?”正当裴元想找些话题活跃气氛时,就听到阿麻吕这么问子虚乌有二人。
“部分是因为这个,”子虚道长回答他,“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都老了。”
“两个孤寡年迈的老人,住得近些才方便互相扶持,对吧?。”
“正是如此。”乌有先生也说。
裴元听到这,觉得他们实在能扯,忍俊不禁道:“两位前辈说笑了。两位的武功境界早已超脱肉体凡胎,让旁人望尘莫及。尤其子虚前辈,您可是当是四杰之一,是与纯阳的吕洞宾道人齐名的得道高人,怎么会被区区年岁和衰老困扰呢?”
子虚道长和颜悦色地反驳他:“小裴啊,你这可就是偏见了——谁说修道的人都得长寿无疆,都要追求长生之术?”
“晚辈寡闻,但修道不就是为了长生吗?”裴元又问。
子虚道长答道:“道的方向有很多,求长生只是其中之一。我的红尘牵挂不少,无法抛却七情六欲,自然也走不了修长生道的路子。”
“我亦如此,活得久对我来说不算件好事。”乌有先生也说。
“寻道之事我从未刻意去做,到头来在别人眼中,却已是修成了道,这很有意思。”子虚道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不知子虚前辈所向往的道是什么样的?”阿麻吕听他们讨论,心里对这两位镇谷客卿的经历和心境愈发感兴趣。
“我所向往的道啊……我所追求的,是一个瞬间,亦是一个永恒。”
子虚道长从觅星殿的窗口往外看去,无垠长空只偶尔有苍鹰飞过,旋进的风吹起他的白发长须,显出了几分仙风道骨。他回头看了一眼乌有先生——他此生相携的挚友,忽然觉得此刻宁静而隽永。他缓缓地说:“我无意追求‘肉’的长久,只想看见‘灵’在天地间奔涌而过,哪怕只是一瞬间,但我相信那也是会被铭记的永恒。”
裴元和阿麻吕听得云里雾里,裴元从这虚无缥缈的话里揪出了一线疑问:“子虚前辈,您是认为……‘灵’与‘肉’的存在是可以分离的吗?”
阿麻吕则问:“前辈所说的‘灵’与‘肉’,似乎并非通常的意义?”
子虚道长笑了笑,并不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他说:“我第一次来到这青岩山谷,听到东方谷主名之为万花时,就觉得我与此间缘分不浅。”
“我自年少时便爱侍弄花草,由此而生的疑问曾长久地困扰我。
“如果种养好一棵花?光照、土壤和水分充足便可令其存活,施肥和驱虫,则是令其茂盛茁壮的基本条件,若要令其枝繁叶茂而不失美妙姿态,便需要养花之人倾注心意,修枝剪叶。若想追求花中魁首,就必须去寻求最好的花种。
“我第一见到自己种养的花要开放时,心情激动,从它有开放的迹象时就守在它身边,围了一天一夜,把它开放的过程从头至尾都看了下来。不得不说,守到花开那一瞬,远胜一切我人生中的扬名时刻,它着实令我感悟良多,抵得过数年的修行。
“这件事值得被永久铭记,当时的我这么想。
“然而我很快又想,在这件事里,值得永恒的究竟是什么?是我为此付出的辛勤?可养花人这么想,未免有些贪功,尤其这花种是我千金求来的——千里马的能耐,怎么能说是我的功劳呢?要知道我之前所种的花,要么没有善终,要么不尽人意。因而将此事归功于养花人,未免不妥。自古以来亦只有名花千古流芳,没有养花人留名青史的。可一朵花的生命着实短暂,于看花人而言只是白驹过隙,我曾决定要记下在我的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