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第一次见到阿麻吕的时候,阿麻吕正背对着门,身影被框在那一方模糊而明亮的光晕中,大概在是望着那些飘下来的点点轻柔之物,还有点欣喜地小声发出了像鸟啼一样的音节。
“那不是雪,是被风吹来的棉絮。”裴元在他背后解释道。
他向来不多话,会突然插上这么一句,只是觉得能把棉絮看成雪,门前这位新来的师弟眼神可真厉害。
“棉絮?”阿麻吕睁大了眼睛,凝神又看了会那纷纷落落的雪白轻浮的东西。
裴元就站着陪他看,心想这位师弟不仅眼神不好,可能还有点呆。
阿麻吕终于满含遗憾地叹气:“还真不是……我听闻万花谷从来不下雪,还以为自己撞了好运看到了奇景呢。”说罢他忍不住揉了揉眼:“舟车劳顿了几日,神思困顿,眼神也不太好了。”
裴元见他脸色苍白,知其确实疲累,便侧身将他引进门来:“先进来休息吧——你在这站多久了,来了怎么不敲门?”
“来了有一个时辰,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应,觉得大概是我来的不巧,你在休息或是出门了吧。”阿麻吕一脚踏进屋子,才想起自己身上不太体面,于是一步退回门外,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及零星几点絮状物。
“……是我疏忽了,”裴元道,“我听说你这几日会来,今日等到晌午还没有消息,就想小憩片刻,却是误了事了。”
有一点棉絮在阿麻吕鬓边的头发里,正好在耳后,阿麻吕看不见,手指几番捋过却不得要领,裴元忍不住伸手,替他拂去了。“将来客拒之门外是我之过,害你辛苦了。”
阿麻吕微微一愣,随即对裴元展开笑颜:“这怎么能是你的错?我听师父说,落星湖上一茅屋的屋主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全才。今日我本可以把屋主叫醒,或是找别的弟子帮忙开门进去,之所以没有这样做,只是想卖个乖,学古人如何博得屋内先生的青睐罢了。”
他把这台阶摆得太敞亮,裴元只能领情:“承蒙夸赞,但我并非是能助你匡扶大业的能臣,所以今后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阿麻吕便笑着点头。
阿麻吕的行李只有背着的一个布包,不需要别人搭手,裴元的屋子也只是间小小的茅草屋,简陋乏味,一眼便可览尽。
将人领进屋子后,裴元审视了几眼柜架桌椅——上面都散乱地放着大量书籍,还有大叠涂写过的纸张。好在为了迎接客人,桌上的茶壶杯子都是新的,都是干净的。
裴元丝毫不觉窘迫,他转头对阿麻吕直言道:“寒舍简陋,这里就是会客的地方,乱成这样实属无奈,最近要处理的事太多了。前面有个休息的房间,进去之后左边就是你的床位,不知你要先喝杯茶还是先去休息?”
话音刚落,阿麻吕便径直往那房间快步走去,看样子实在是累得很了。
看着阿麻吕匆匆走开的背影,裴元好笑之余,又趁他进去前补了一句:“这位师弟,在下裴元,今后请多多指教了。”
阿麻吕听罢,转身拱手一笑:“在下阿麻吕,也请你多加关照了,裴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