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近北美洲的时候,上尉提醒过我一件事。
“来自英国lun敦的莱恩公爵的府邸在新泽西,你到了那里之后,想办法找机会见到公爵,相信以你的出身,留在新泽西还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经过一个小岛群之后,上尉接到的命令是这一批雇佣军团直接南下佐治亚加入佐治亚总督的军队,在一个名叫班贝克的小镇接替一个大约三百人的连队。
事实证明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悲剧。
班贝克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更别提给这些刚重新踏上陆地就长途跋涉得Jing疲力竭、根本没经过训练的所谓士兵配备武器了,而她所在的佐治亚,由于几十年前的总督放宽了政策以吸引人口,聚集了大量从世界各地来的欠债者、破产者和流氓地痞,在殖民地和lun敦的贵族们关系微妙之际,这些人所衍生出来的不法群体,就充当了殖民地不满大不列颠岛统治的贵族和庄园主们的打手。
我们到达班贝克的十天后,几十个骑着高大的骏马,挥舞着火把和火枪的马贼就结队冲破了小镇可怜的防御,在营地里四处抢掠砍杀。他们肆意地狂笑着,将燃烧的火把投掷到木头制成的房屋和仓库上,将被抓住的士兵拖在马后奔跑,在一片混乱的火光中,我看到了白天还趾高气扬地教训过我的詹姆斯上尉被挂在木杆上的尸体,他身上黑红色的上尉军服在熊熊燃烧的火光之下是那么的令人窒息。
马贼们用口音严重的英语呼喊着“投降!”,互相包抄着屠戮营地里所有能喘气的生物,我能听到那些和我一起在大海上顽强地煎熬了两个多月的平民们的惨叫,其中甚至有几个声音极其耳熟。极度的惊恐之下,我和溃散的士兵们一起,从营地的西面跑出去,一头扎进了秋夜冰冷的河水里。
河水极其冰凉,而紧身的英式衬衣吸了水之后更是沉重地惊人,我不得不尽最大地努力去抓住任何从我面前漂过的任何东西——感谢少年时候幻想着英雄救美而在庄园里学会的游泳!眼看着一起跳进河里的人一个个地消失在了夜色笼罩下的河里,我竟然奇迹般地抓到了一根顺流而下的浮木,它带着我漂流了一夜,拯救了我的性命。
天亮的时候,一个在河边捡拾枯木的老黑奴发现了我,他跟着在河里漂流的我跑了一段路,试图把我捞上来,然而茂密的树林阻拦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河水把我越带越远,渐渐地,老黑奴的身影看不见了。
太阳升到最高空的时候,浮木终于搁浅在了一片浅水里,Jing疲力竭的我用上最后的力气爬上河滩,像条死鱼一般仰躺在砾石满布的河边,望着天空中毫不留情地散发着热量的太阳,几乎要痛哭出来。
——从纸醉金迷的路德维希斯到差点被淹死的逃兵,这荒谬的命运啊!
我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只乌鸦站在我的胸口,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我的眼睛。
这鬼东西在等着我死。
清晨的露水打shi了鸟的羽毛,我很轻易地抓住了它,拧断了它的脖子。乌鸦的血rou很腥,但是它比河水能让我撑得更久。
我没有火,也不会生火,也不会辨识什么果子能吃,什么草能药用,离开了仆人们,我其实什么都不会。
可是这不是我的错,我生来就是贵族,贵族本来就有人替他们安排好一切的。
我想活着。
我想回去,至少把我还活在殖民地的消息传回去。
埃德蒙子爵夫人是我最大的后盾,可小埃德蒙子爵何尝又不是她唯一的希望?
子嗣传承是贵族的死xue,没有了继承人,爵位会被收回,庄园会被侵吞,失去所有依仗的夫人终会在某一天被厌倦了她的情夫送到某个偏远的修道院去,从此只能在高塔里窥望飞鸟掠过的天空,孤寂地在某一天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贵族间的争斗彬彬有礼,却是比任何敌人都要来得残酷的修罗场
衣服被风干后更紧绷了,勒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沿着河流往下游走,我找到了一条引水渠,顺着它跌跌撞撞地走了很久,摸索着穿过一片灌木林之后,一大片一大片无边无际的漂浮的白色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成熟中的棉花种植园。
正在田间劳作的工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从灌木丛中突然出现的我,他们互相喊叫着,警惕地围了上来,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询问着我的来历。
我尽力让自己的发音清楚一点,用英语和法语分别说了两遍:“我是贵族。”
然后再说了两遍:“给我食物和水。”
白人工头很是疑虑地看着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听不懂法语,但是他听过主人和主人的侍从们用这种语言来交谈。
他命人给我拿来了很粗糙的黑面包和水,然后再次看着我地狱饿鬼归来一般的吃相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我实在是饿坏了,在冰冷的河水里漂流耗费了大量的体力,这一路上我只吃了几个野果,这种放在以前我绝对不会看一眼的掺杂了麦麸的刺喉黑面包,